戰,八家海商並數股倭寇,頭顱就在碼頭處壘成京觀,城內推官吳成器麾下近千士卒,城外還有楊筠江駐守。」
頓了頓,胡孝行笑道:「不過後來大伙兒也沒什麼怨氣。」
「嗯?」
胡孝行沒來得及解釋,那邊一個胖子就衝著那幾個中年人笑道:「孫知縣令人每月用度都貼在縣衙對面牆上,銀子都用在道路修繕,雜役月銀上,你不是偷偷去查過嗎?」
另有人也說:「劉老七,記得你還拿著算盤去算了人數,縣衙每月還得往裡填幾百兩銀子。」
「上個月還有一群洋人來,怎麼說來的?」
「不愧是天朝上國!」
劉老七乾笑道:「雖然都姓孫,但……」
「你懂什麼!」胖子笑道:「孫叔孝原是紹興府上虞知縣,上虞大捷中得錢龍泉賞識,才調到鎮海來,而如今的孫文和是隨園士子,錢龍泉的至交好友。」
「這麼說來,蕭規曹隨?」
「那當然是蕭規曹隨!」
胡孝行小聲說:「每日進出縣城、碼頭的騾馬、牛馬不計其數,人來人往,但街面乾乾淨淨……」
「噢噢噢……」胡應嘉恍然大悟,說起來今日出了驛站就覺得什麼地方奇怪的很,卻沒發現這點,無論是青石板還是黃土路,都乾乾淨淨,似乎用水清洗過。
「於小見大啊。」胡應嘉嘆了口氣,轉頭問:「六叔,你找錢龍泉到底何事?」
胡孝行搓搓手,「也沒什麼……混個臉熟而已……現在沒人有膽子走私出海販貨。」
「為何?」
「碼頭上的京觀才撤了一個月而已。」胡孝行撇嘴道:「說什麼私人恩怨,誰還能沒長眼睛……錢龍泉在東南一日,就沒人有這膽子,被逮著全族都得遭殃……」
胡孝行指了指不遠處的松江會館,「喏,那原先是鎮海周家的宅子,一家腦袋都在碼頭上……」
「那六叔找錢龍泉,是為了出海販貨?」
「是啊,排隊得排到什麼時候!」胡孝行苦著臉道:「錢家,沒個人帶著,送禮都送不進去!」
「還有送禮都送不出去的?」胡應嘉嗤笑道。
「還真不是。」胡孝行拉著侄兒出了會館,解釋道:「不管是縣衙、府衙,還是單設的各處,小吏、文員總歸送的出去,但有品級的基本都不收……其中唐荊川最狠,幾個月前杭州兩家送了重禮,第二日禮單貼在府衙對面牆上,那兩家三個月都沒拿到通關文書!」
「錢龍泉呢?」
「原本還有人送,後來錢龍泉放了話,誰送禮,就找誰麻煩!」
「嗯?」
「錢龍泉是當眾說的,朝中尚無開海禁,鎮海暫行通商,如若收取賄賂,回朝遭科道言官彈劾,再厲行海禁,萬事皆休。」胡孝行兩手一攤,「這話一出,誰都不敢送禮,據說連汪五峰送禮都被退了……逢年過節,也就收些世交、姻親的例禮。」
胡應嘉默默聽著,突然想起京中一則流言,點點頭,「錢龍泉此人,不論其他,非貪財之人。」
胡孝行嗤之以鼻,「去年今年,那家錢家酒樓賺了多少銀子,那時候還沒紅薯、洋芋,光是番茄、黃金棒……」
「京中亦有一間錢家酒樓,售價更高,日進斗金。」胡應嘉面無表情道:「但京中傳言,四年前百餘倭寇穿行數千里襲南都,寧國府數十村落被毀,流民四散,錢家出銀重建村落,歷經數載方成。」
胡孝行一愣,「還有這等事……呃,說起來倒是挺符合錢龍泉的做派。」
「什麼做派?」
「霹靂手段,慈悲心腸。」胡孝行贊道:「若無霹靂手段,何來錢砍頭之名,若無慈悲心腸,何來拋卻儲相南下擊倭?」
胡應嘉嘆了口氣,深深感覺到,自己就不應該來鎮海,應該徑直回京。
雖然數度被那人羞辱,雖然自以為傲的逼人銳氣在那人面前沒有半分分量……但胡應嘉卻不得不承認,這是個註定名留青史的人物,這是個能讓人從心底湧起敬意的人物。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