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楊老爺子並沒有來,那就可能是回家去了,這樣以來,他還算是安全的。
芙蓉轉身要走,陸掌柜卻將狐狸毛袍子往身上一披,賊眉鼠眼的跳到芙蓉面前攔著:「我聽說,你其實姓喻?不姓黑白的白?聽說,你是喻老爺跟外面的一個小妾生的?」
「小妾」兩個字,實在是太難聽了。
芙蓉呸了一口道:「我姓什麼,跟陸掌柜有什麼關係,陸掌柜記得你自己姓什麼就好了。」
陸掌柜討了個沒趣:「我不就姓陸麼?我要是能跟著縣老爺姓喻,我早姓喻了,那多風光,至於像現在這樣麼?不過我瞧著你,怕也沒機會進喻府去,人家都說了,喻府老爺,只有一個寶貝兒子,你這個多出來的,不算,就算你是喻老爺的兒子,喻夫人知道了,也會找個機會掐死你的。」
陸掌柜一臉的不屑。
芙蓉轉過身來,做了個要掐死陸掌柜的表情,陸掌柜嚇的連連後退,身上披的狐狸毛袍子都掉了:「這麼兇悍,哪裡像個姑娘的樣子,就知道你是沒人教的。」
芙蓉都走出好遠了,陸掌柜的還在背後囉嗦:「咱們可說好了。若是明兒你們還敢往聚仙樓放羊糞,我可是還送還給你們,我們聚仙樓可不是好欺負的。」
芙蓉沒做虧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門,昂首闊步就回去了。
一直忙到天黑,都沒有瞧見楊老爺子的影子。
晚上春娘做了一桌子好吃的,王嬸子也端了自己家的菜來吃,卻沒有見楊老爺子,芙蓉心裡隱隱的擔心。不會是楊老爺子受了侮辱,一時半會兒的想不開,或是拿了小繩吊了腦袋,或是跑到牧羊河裡跳了進去吧?
王嬸子卻一點也不擔心:「今兒聽你們楊大叔說,他又在一品樓里惹了禍了?」
芙蓉只好道:「沒有惹禍,只是一點小事。」
「我本來以為他要在一品樓幫一天忙呢,這不。很早就回來了,躺床上蓋著被子,嘟囔了幾句話,就再也不說話了,晚飯也沒吃。」王嬸子嘆了口氣。
自打她嫁入楊家,楊老爺子一向跟大喇叭似的,人沒到,聲音便先到,更沒有見他躺在床上蒙著被子不願吃飯的。
王嬸子隱隱約約覺得。楊老爺子一定又犯了什麼錯了,可又不好直問,芙蓉也不願意說,想來是顧及楊老爺子的面子。
楊老爺子一直是一個驕傲的人。白天的事,多多少少讓他沒有面子。
何況,他是一個一文錢都想掰開來花的人,白天糟蹋了那麼泄菜。可算是傷了他的心了。
芙蓉偷偷的去了楊老爺子家,楊波用過飯,正在灶房裡準備明日的調料。
「我來看看你爹,聽你娘說,他躺在床上也不吃飯,你也不勸勸。」
楊波嘿嘿一笑,壓著聲音道:「我爹的脾氣怪,他不說話的時候,我一般不敢去惹他,怕他發火。」
「今兒都是陸掌柜的跟你爹發火了。他心裡能舒服嗎?況且沒幫上什麼忙,反倒是弄了一個倒忙,怕是他正內疚呢,咱們去叫叫他吧。」芙蓉叫上楊波,一塊躡手躡腳進了王嬸子的臥房。
芙蓉也不知道,楊老爺子是不是真的內疚。
或者說。芙蓉跟楊老爺子做了這麼些年的鄰居了,從沒有見楊老爺子因內疚而不吃飯的。
王嬸子的臥房點著一小截兒蠟燭。
除了一張大櫃,倒沒有放別的什麼家具,顯的空蕩蕩的。
床上有兩雙灰色的被子,棉花塞的厚實,鼓囊囊的。
楊老爺子就縮在被子裡,跟一隻刺蝟似的,滾成一個圓球。
上不露頭,下不露腳,身子也拱了起來。
隔著被子,倒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他的身子卻一抽一抽的,像是哭了。
楊波吸了吸鼻子道:「爹,你哭了嗎?白天的事,不算多大的事,做酒樓的,誰家沒有點磕磕絆絆,為這一點事哭,不值當。」
楊老爺子的身子突然不抽了。
「楊大叔,你起來吃點飯吧,天冷了,這麼餓著怎麼行呢,再說,一會兒飯菜就涼了,吃到肚子裡,會不舒服。」芙蓉也勸他。
雖然平時芙蓉總跟他磕磕絆絆,可他是一位老人,此時此刻,芙蓉勸他吃飯,倒是真心實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