跚遠去了。
······
西京在飛鳴城的東南面。
這一路五百里,洪範不眠不休走了三天三夜。
他淌過攔路的河流,跨過不識相的山包,淋了場雨,旋即被太陽曬乾。
及至西京城北門口,他已髒臭到路人躲避的地步。
靠著帛服上混著血污的大紅雲紋,洪範順利入城。
這時候,他的任脈已打通三成半。
正月卅的申時初(下午三點),洪範回到了青蓮巷口。
自這兒斜著往裡看,能見到朝日府兩座氣派的石獅子。
洪範停下腳步,心中陡然起了許多念頭。
詹元子淡泊、灑脫。
第二小隊幾人中,自己與他最相得。
是以當初葉斬問或許要開棺起屍時,洪範能毫不猶豫地作答。
他很確定,為了報仇,詹元子不會在乎這些繁文縟節。
可現在呢?
當自己手上沾了段家許多無辜人的鮮血。
如此報仇,詹元子還願意麼?
洪範思忖著,居然不敢進朝日府。
佇立片刻後,他轉頭離開,惹得街上人人退散,只有五六個孩童捏著鼻子嬉笑地跟個不停。
洪範漫無目的地遊蕩,很快離了城東。
不知多久後,他發覺自己到了城南。
街畔恰是白嘉賜的新居。
門敞著,說明有人。
洪範過去敲門。
「誰呀?」
一個百靈鳥般的聲音遙遙問道。
旋即出來位小娘。
一身淡綠色的裙裝,腳步輕盈,頭上挽著同心髻。
正是紅荔。
她先聞到了血腥與腐爛混合的惡臭味道,再看到了院門處站著的人。
黑紅色的衣裳,夾雜著刀痕與褐色的結塊,幾乎看不出底紋。
滿眼血絲,嘴唇乾裂。
紅荔尖叫一聲。
「你做什麼?」
她扶住牆,顫聲問道。
但洪範被雨水洗過的出挑面龐很快讓紅荔反應過來。
「洪公子?」
她低問一句,無法相信曾在明月樓中一刀敗敵、身負天月的人,竟成了眼前模樣。
循著妻子的尖叫,白嘉賜從後頭出來。
見到洪範,他立刻鬆了口氣。
「葉星火他們都回來了,伱還不見人,大家擔心得很!」
他強笑著抱怨一句,顯然已知道了所有事情。
「你這是走回來的?」
白嘉賜看了眼隊友磨爛的靴子,問道。
洪範默默點頭。
三人進了屋。
「先喝水?」
白嘉賜用水瓢從缸里舀水,遞過去。
洪範一口喝乾。
又舀,又喝。
連續三瓢。
喝過水,白嘉賜讓紅荔出門去買衣服,自己劈柴燒水、準備浴桶。
這一趟澡洗了半個時辰,用掉了四顆白面香皂。
換下來的衣物直接被當柴燒了,冒的是黑煙。
待洪範穿上新買來的衣褲布靴、恢復往日模樣,天色已然黑了。
三人一同用晚餐。
飯菜都是紅荔做的,兩大盆帶一小碗,都是米上扣著葷素。
洪範不說,白嘉賜也不問。
直到一大盆飯菜在沉默中被吃得精光,才有紅荔開口。
「妾身燒的菜可還和胃口?」
她笑問道。
洪範聞言一愣。
「挺好,雞肉燒得很嫩。」
白紅夫婦二人皆笑。
洪範於是也笑。
飯後出門,白嘉賜送洪範到路口。
「敖伏威、敖知機、敖知弦。」
洪範將三個名字念了一遍。
「見者必殺。」
他定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