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聲極輕,但還是沒逃過他的耳。
他悚然一驚,沒有片刻停頓,驀地轉身。才沖入帳,便見崔鉉立於案前,橫劍自刎。
電光火石之間,李玄度猛地飛身撲了上去,劈手將劍奪了下來,厲聲喝道:「崔鉉!我固然聽聞,生而辱,不如死而榮。只你難道以為,你今日這般自盡,便就歸榮?」
他臉色鐵青,抓起橫在案上的劍鞘,「嗆」的一聲,將那已是染血的三尺青鋒插回到了鞘中。
崔鉉僵硬地轉過已是流血的脖頸,慢慢抬頭。
他臉色慘澹,咬牙,一字一字地道:「路是我自己所選,今日既行至窮途,我願賭服輸。殿下何必插手?」
李玄度盯了他片刻,神色漸漸緩了下來,道:「崔鉉,你做過的事,我大約也能猜出幾分。弒君在前,今又自斷後路,稱窮途末路,倒也不過。但我還有一語,聽或不聽,全在於你。」
「今胡虜未滅,正國家用人之際,你若真有一副錚錚鐵骨,便當亡羊補牢,將功補過。大丈夫立於世,不求燕然勒銘,但效節邊陲,馬革裹屍,也遠勝你今日橫劍自刎!」
一團夜風從帳門裡湧入,燭火曳動,一明一滅。
崔鉉依舊僵立著,神色木冷。影被燭火投到了身後的一幕牆上,一陣搖晃。
李玄度繼續道:「另外,姝姝也有一話,叫我轉告於你。」
崔鉉慢慢抬眸,望了過來。
李玄度見他終於有所反應,頓時想起方才他在昏迷中呼她的一幕。
也不知他夢見了什麼。
他壓下心中湧出的一絲異樣之感,用平靜的聲音說:「她說,你名為鉉,鉉者,鼎也,國之重器。她望你能如你大名,日後真正成國之重器。」
「還有……」
他頓了一頓,終於道:「她還叫我轉告你,她為她從前在河西結交的那個遊俠少年而感到驕傲。」
李玄度說完,將劍放回到案上,再次出帳。
軍醫和幾個聞訊的崔鉉手下之人恰匆匆趕了過來。李玄度朝里示意了下,待眾人入內,自己便轉身去了。
崔鉉醒了,性命無礙,這邊暫時應當不會再有大戰,也有闕人和崔鉉部下守著,可以放心。
至於皇帝李承煜,經此一役,北疆將士無不離心,即便再有聖旨送達,料也一紙空文,寸步難行。何況,如今他應正忙著對付東都叛軍,一時間,應也無暇再顧及這邊。
這一趟出來,轉眼竟又過去了快兩個月。
她還在河西,懷胎十月,應當快要生了。
他想儘快趕回去。
次日,李玄度去前線軍中拜別舅父李嗣道,回來,料崔鉉不欲再見自己之面――且說實話,他也不是很想再見崔鉉。
一想到昨夜若不是自己運氣好,及時將劍奪下,回去了,她指不定會如何怪自己,他便感到後背一陣冷汗。
不如喚個人,替自己去說一聲便是。
他出帳,一怔,腳步停了一停。
崔鉉竟就立在外,見他出來,緩緩單膝下跪,似要行禮。
李玄度忙上去,阻攔,不欲受。
崔鉉卻異常固執,且雖身上帶傷,力道卻是不減。
李玄度見他執意要向自己行禮,便也鬆了手,略微不解。卻見他叩拜過後,道:「此一拜,是為殿下救命之恩。」
再拜:「此二拜,是為殿下救我之同袍,兄弟。」
三拜:「此三拜,是為我對殿下的不敬。」
他拜完,從地上起了身,眼睛通紅,道:「從前我自視過高,執迷不悟。當日李承煜於積善宮太后發喪路上弒君奪位,派人謀害殿下,我以為我可趁亂將她帶走,她卻要去尋韓駙馬救你。我以強制手段不放,她為脫身,竟不惜奪我佩劍割腕,以死相對。那時我便知,殿下你在她心中是何等地位了,但我依然不服。」
「如今我方知,我之胸襟,遠不及殿下。一個莽人罷了,窮凶極惡,不但多次冒犯殿下,對王妃亦是有所褻瀆。如今殿下既往不咎,赦我大罪,王妃之言,我更是愧不敢當。往後,只要殿下與王妃有所用,但請吩咐,崔鉉
第 13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