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養心殿東暖閣請見,勸諫皇帝不再對「張文明遇刺案」擴大化,釋放相應無關人員,並返還財產。
朱翊鈞聽了道:「據錦衣衛奏報,這些被逮問之家,或與董劍雄聯絡密切,或者互相串聯,雖未有謀逆實跡,但若輕輕放過,妥當嗎?」
呂調陽回奏道:「臣等以為,還是以實證究治為好。部分和董劍雄聯絡之家,並無謀刺的實證。固然有些攀咬的,不過是三木所求,供詞荒唐且無法對證。以實證入罪,罪人當罪;以刑求入罪,難免冤獄。歷代祖宗,何曾冤殺一人?臣等請皇上謹慎裁斷。」
朱翊鈞聽了冷笑,指著自己的腿道:「喪心病狂之畜類,先謀殺朕躬,後行刺大臣家屬,以阻撓變法大政,朕還殺不得他們不成?」
呂調陽見皇帝的語氣中少了平日裡的淡然沖和,多了些陰狠怨毒,心裡打了個突,不敢再諍諫,只是叩下頭去不語。
王國光心說皇帝受傷之後變化確實很大,這幾句話說出來,竟然全不在情理上,反倒是少見的蠻橫不講理的勁兒又出來了。
他剛要接過呂調陽的話頭,卻不防身後的張四維回奏道:「皇上,張宏等大逆不道,挫骨揚灰也不足彌其罪過。既然聖心已定,不如發下章程,臣等必然依旨意照辦就是。」
王國光伏在地上,見前面的呂調陽肩上一抖。他自己也強忍著扭頭去看張四維的衝動,將自己想說的一套詞兒全吞進肚子裡去了。
朱翊鈞聽了張四維的回奏,沉默不語。在王國光心中懷疑皇帝是否已經睡了的時候,才聽到皇帝在炕上說道:「嗯。汪道昆斷沒有密謀行刺張文明的道理,朕已經申飭了錦衣衛。至於其餘的,朕已經讓錦衣衛進行了甄別,並整理出來一份嫌疑名單。」
王國光聽皇帝說話聲音有點嘶啞,不知道朱翊鈞是壓抑著悚懼的心情才說出這番話的。他只聽到張四維接著皇帝的話問道:「關於這些人的量刑標準,大理寺與臣也商量過幾次,今日難得面聖,還請皇上賜下大要。」
雖然錦衣衛關押的人犯沒有移送,但這些人遲早要進刑部走一遍流程,並被大理寺審判。因此張四維藉此機會,讓皇帝給一個量刑標準。
龍床上的朱翊鈞又沉默了。他的心裡在反覆的糾結和爭鬥——名單上的這些人,大概幾乎可以確鑿的說,都是與張文明遇刺案無關的。
隨後,他抬起眼睛,看向炕屏上的自己抄寫的一句詩:「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儘管自己至少還有四十年的壽命,但比起自己心中那狂野的欲望,恐怕還真的要只爭朝夕。
於是,他繼續嘶啞著嗓子道:「謀刺張文明的,無論主使還是附從,其罪都在不赦。主使者大辟,加夷族。附從者絞,三族分散流邊,這些人後代一律不得為官和從軍。」
王國光明明看見,跪在自己前面的呂調陽肩膀又抖了一抖。隨即他定下心來,和呂調陽和張四維一起,用訓練有素的詠嘆調回奏道:「臣等,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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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