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
當時的何心隱,剛剛經歷了「聚合堂」社會實踐的失敗,正處於人生的低潮期。而張居正已經踏入了升官的快車道,在老師徐階的栽培下,已經得到了裕王府講官的資格。若裕王順利繼位,內閣之位穩穩噹噹。[注]
聚合堂的失敗讓何心隱的思想偏激,加上本就是一個恃才傲物的性子,更顯得肆無忌憚。而張居正恰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也是當世頂尖人傑,兩人的政治觀點截然相反,交流到最後不免不歡而散。
何心隱離開京師後,曾對人說:「異日張居正必然當國,而當國必殺我。」
原時空何心隱確實被殺,也曾因為他多次說過張居正必殺我這樣的話,張居正被戴上了鉗制異端,冤殺何心隱的帽子,在千古名臣的金身上留下一大污點。
在本時空,何心隱此際還活得好好地,他在候選人堆里,遠遠看見張居正與內閣同僚幾人站在一起,聽著王國光、張四維等人向他匯報事情,清瘦的臉龐上古井無波,已經找不見一點兩人當初辯論時面紅耳赤的模樣。
內閣大佬圈子的外圍,尚書、侍郎們臉上都掛著微笑,像是張居正偶爾說出的隻言片語如同佛語綸音一般,個個做出醍醐灌頂、有會於心的諸般表情,讓何心隱的臉上又掛上了些嘲諷的笑。
此時,一位身穿紅袍,錦雞補子的老者筆直的走過來,所過之處,認識都彎腰施禮道:「天台先生。」何心隱一看,原來是右都御史耿定向過來了。
何心隱抱拳施禮道:「耿大人好。」耿定向臉上帶著笑快走幾步,作揖還禮。
隨即說道:「夫山先生,我本欲去拜訪你,卻逢先生有事,緣慳一面,不想在此處見到了。」
何心隱笑道:「我是羞見故人耳。因不知稱呼你為耿大人還是天台先生為好,所以不敢請見。」
這話說的毫不客氣,耿定向臉上不由得罩上些青氣。身邊一起參加遴選的,認識何心隱的還好,知道他的脾氣。而不認識的,不免交頭接耳打聽,問起這貌不驚人的老頭是誰。
耿定向乾笑幾聲,道:「夫山先生還是那麼詼諧。回想昔日先生來京師,你我促膝長談,日以繼夜,恍如隔世矣。」嗯,老夫提醒你一下,當時你來京師講學,還是住在我家裡的,吃了我多少頓飯你咋不說。
何心隱臉色掛出笑來,道:「昔日承蒙款待,因囊中羞澀不敢回請,只好避而不見,天台先生莫怪。」
耿定向連吃兩個軟釘子,知道兩人之間因為在報紙上的筆仗已經打出仇來了,就不再熱臉貼他的冷屁股,轉頭又跟別人寒暄,免得繼續尷尬。何心隱也不理他,自顧自的去找蘇州點心了。
......
正百無聊賴間,有內官進殿道:「陛下將御涵元殿,諸位請跟我來。」於是張居正打頭,眾臣和遴選眾人在內官指揮下,排好隊形,進入主殿。
十三時五十五分,帝御涵元殿。何心隱不敢抬頭窺看御顏,只跟著大伙兒行禮。喊罷萬歲時,聽丹陛上皇帝朗聲道:「平身。」
大伙兒於是起立,按禮排好班次。何心隱在排班時偷眼觀看御顏,見皇帝英姿挺拔,氣度雍容,真有帝王之表。心道:「聽說經筵、進講停了七八年,未知聖學如何。」
隨即丹陛上輕輕響動,皇帝落座。贊禮官輕咳一聲,道:「王家屏上前。」
教育部尚書王家屏出班奏道:「陛下,我朝聖祖開天,文教翔涌;列祖列宗既隆文教,載纘育人之功,中國由是強盛。吾皇纘承鴻業,紹述罔愆。登基以來,仁懋聖學於緝熙,政教修明,化行俗羙;變法之後,教化更加於海內,而天下晏如,四裔來賓矣。」
「臣等奉旨,籌建京師大學,兢兢夙夜,懼不克堪。尚賴吾皇指示方略,方有製成;今日承旨,不設貢科而取大賢,為廣我朝藝能之路,悉延百端之學也。共有地方舉薦五十員名,朝廷特召名士三十六員名,以為京師大學教授之選。伏乞聖裁。」
皇帝聽了,玉音答道:「教授者,師之范也。師訓之范,豈容輕忽?必要文能經緯,任賢勿貳。今變法方興,天下熙熙,政經繁雜,非『半部論語治天下』之時也。」聽他說出「半部論語治天下」,殿中諸人臉上都帶出笑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