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知,荀申其人,在利大人心中,一直占據著非同小可的地位。
利大人身畔這位席師妹,雖然同樣資質超卓,但卻是個清冷淡泊的性子,不喜理會俗事,渾然無所牽掛。能夠為利大人分擔之處,其實甚少。利大人有時甚至會生出一個念頭。若是荀申與他同出於聖教,兩人聯手,或許在數萬年後,能夠完成鼎定一界的偉業。
到了那時,聖教基業開創於顯道、應元,完法於自己與荀申,也算是善始善終。
今荀申出生於隱宗,是否說明其氣數未盡,尚有興複製望?
可是現在,擺在面前的消息確鑿無疑:有一個名為歸無咎的人,號稱是金丹修士——就算姑且將他當成是元嬰中期境界——竟然越了一小階,把他心中一直視為勁敵的荀申,打敗了。
那麼如此一來,自己曾經感受極限的那一次頓悟,以及應元天尊的金口玉言,又算得了什麼?
靈曲道尊見狀暗暗搖頭,又轉首言道:「席榛子,這場挑戰,你怎麼看?」
席姓真傳本是聖教自山野中撿到的嬰孩,根骨佳秒,堪稱聖教天降異寶。當時她身上藏著一枚玉墜,上刻一個「席」字。
至于姓名,乃是因為自幼年起,她性格幽閉,好安靜獨處,但卻喜食榛子、杏仁一類的堅果。周圍婢女,有大小事要服侍,她都拒之不理。只有每每呼曰「榛子」,以此相誘惑,她才跑到近前來。於是,便以「席」為姓,「榛子」權作小名。
後來等她年齒漸長,功行漸深,門中地位也水漲船高。師長本擬勸她重起一個端莊正式的大名,卻被她拒絕了,「席榛子」也一直沿用至今。
席榛子依舊是雙目緊閉,搖了搖頭,含含糊糊道:「我的道行,從來就難得勝過利師兄。他若是沒有把握,我自然也是不行的。」
略微停頓,把口中食物吞咽,席榛子緩緩道:「在兩大宗合流之前,上清宗山門,坐落於五繇山。」
靈曲道尊分身和利大人都是一愕,不知道席榛子此言何意。
席榛子續道:「五繇山下兩端,各有一條大河,名為潮河,源河。兩條河流一條往南,一條往北,綿延不知多少萬里,可謂真正的南轅北轍。」
「但是這兩條河流,各自經歷無數曲折,最終究竟還是合流至奎林冥川之內,水乳交融。」
「教中諸真,見利師兄心有猶疑,都亂了陣腳。但在榛子看來,勝又如何?敗又如何?天下大勢,實力對比,並不會因為一場擂爭的勝負而轉折。縱然是敗了,隱宗所得,可不是簡簡單單一句『入世』所能總括的。此後利益的劃分,新規則的制定,依舊是憑實力說話。步步落實,有多大實力,才能吃下多少。這一切都要落實於角力之中,並非一戰既敗,就陷入絕境。」
「至於道之極境……」
席榛子忽地轉過頭來,正面朝向利大人,很是認真地道:「師兄。天外有天,別有精彩,有什麼不好嗎?」
「有什麼不好嗎?」
這個回答,卻讓利大人一時僵住,無言以對。
席榛子的這一番言語,也讓利大人重新認識了這個師妹。或許她不是真的不諳世事,而是看得太透徹了,以至於少了情緒的波折,和入世的動力?
靈曲道尊暗暗搖頭。
其實,聖教幾位人劫道尊,所知道的關於當代天才的幽微密事,要比利大人等二人多得多。對於隱宗這次挑戰的分量和背後曲折,他們心知肚明。
之所以先前採用了外松內緊之策,也有靜觀其變,意欲在不著痕跡之間化解此事的用意。但是卻沒有想到,在利大人心中,道念求索的分量終究還是遠遠大於門戶之爭,以至於平白多出一場波折。
現在看來,這一步,不可避免。
計較已定,靈曲道尊自袖中取出兩粒大紅丹丸,顏色奪目,分別交到利大人和席榛子手中。
席榛子登時有幾分好奇,拿起丹丸,放在鼻端輕嗅。她張羅到並不認識的食物時,都是如此動作。
利大人卻詫然道:「何意?」
所謂天數有常,高下相形。修行到了他這一重境界,人世間已經不存在不付出代價卻能刺激道行戰力的丹藥了。利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