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隱在層雲後,天上雲氣雖暗,卻並非黑雲壓城的低郁,反而更顯得高曠遙遠,天地遼闊。
護龍山莊外的荒野之上,一頂轎子正從遠方行來。
這一頂轎子通體潔白,垂落下來的白色布簾隱隱透明,可以看到其中坐著一個白衣人。
抬轎子的四個人,也全都穿著純白光潔的衣裳,頭上挽著白玉簪,下半張臉以一條白綢蓋住。
乍一看去,仿佛從昏暗的天空下飄來了一朵潔白的雲。
不只是顏色相像,行動起來的意態也像。
明明旁邊有一道黃土夯成的官道,這抬轎子的幾人,偏偏要走在道路旁邊的草地上。
他們起腳落足之間,無聲無息,雖是奔馳不休,卻讓轎子穩得像在平湖水面上漂流。
在他們跑過去之後,那些被踩的彎下了腰的青草,也大多都能逐漸伸展,回到原來的高度。
顯而易見,這四個抬轎子的人,都身負極高明的輕功,才能做到這種踏草不損其命的異事。
彼時,護龍山莊之內,琴曲方起。
這一頂轎子在愈發靠近的過程里,轎中的人聽著琴音,似乎有感而發,手裡一柄摺扇輕敲,曼吟道:「仙人有待乘黃鶴,海客無心隨白鷗。」
「屈平辭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興酣落筆搖五嶽,詩成笑傲凌滄洲……」
他的詞句念得很慢,不曾刻意去追隨天魔琴聲的節奏,等這一篇念到將盡的時候,山莊裡傳過來的琴聲夾雜了一道震音。
那是峨眉派七大高手的天音鎮魔曲徹底消彌,七件樂器最後的一聲哀鳴。
轎子依舊悠然向前,四名轎夫像是什麼東西都沒有聽見,念詩的人卻是戛然而止,搖了搖頭,似乎忽然間變得意興闌珊,詩仙的豪情也換了羅隱的詩句。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哎,閒人也是不自由……」
就在這頂轎子即將抵達護龍山莊最外沿建築的時候,在另一個方向上,也有一道影子飛馳而來。
這道人影所過之處,地上的青草都像是剛被烈火烘烤過,出現一種微微泛黃的油性光澤。
有時旁邊的小樹被他衣衫擦碰到,也會在他走出了很遠之後,樹皮干皺,升起一縷裊裊的細煙。
………………
護龍山莊內,方雲漢看著竹笠破開之後的面孔,輕輕笑著,向了結與燕沖天說道:「一介手下敗將,也值得你們兩個為他費力護持?」
他笑意微寒,「況且,還是個東瀛人。」
此方世界的大明沿海,也曾有過倭亂,雖然早在數十年前已然平定,但中原跟東瀛武人之間,總有一份天然的敵視。
方雲漢是真心沒有想到,已經被他廢了武功的宮本武藏,居然還會出現在這裡,更想不明白,燕沖天他們兩個護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價值何在?
「阿彌陀佛,這位宮本施主,如今不過是一個求道之人,畢生所願,只是要向方施主再請教一招罷了。」
了結大師直言不諱,「方施主威凌四方,也是促使老僧願助這一刀呈現的原因。」
了結大師身邊,燕沖天五指之間的真氣,化作近似於蠶絲的輕柔白絮,好像是直接從毛孔滲入了宮本武藏體內。
他也回道:「武當少林,可以百年千年的存續下去,而此倭人之刀,流星一逝,光芒短暫,最多數十日之後,就成絕響,既然中原有你在,自然該由你來驗證其力。」
「嗯?」
方雲漢微疑,一手將天魔琴立於地面,好好的打量了一下宮本武藏。
廣場眾人之中,也有部分人聽出異樣。
燕沖天言下之意,好似不是全然如他們所預想的一樣,要借這個東瀛人的刀來決戰方雲漢,更有一份矛盾的期待。
他想要宮本武藏完全展現那一刀之力,再由同樣出身於中原的方雲漢,堂堂正正的將之擊敗,令那一刀的失敗,不存有任何藉口。
可是這種說法,也就變相的承認,燕沖天乃至了結大師,並無把握以本門秘傳,擊破此人的刀招。
第229章 你該找我(4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