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蕭琰行了一禮,聲音普通沒有特色,「主上說,九秋又三分之一不見,十分想念。」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十日就是九秋再加三分之一。
這種話,除了李毓禎,還有誰說得出來?
蕭琰完全肯定,這是李毓禎的信使。
看見慕容絕的眼神瞥過來,帶著些許疑惑,蕭琰微微有種發窘的感覺。幾乎閃電般的一招手,信呼的飛過來,落到她指間。她神色淡定,若無其事的說道:「我知道了。」
而心中電光石火的一轉念,已經接著說道:「我有一物,回給你家主上。」
轉身入靜室,從榻上枕邊拿起一隻系口絲囊,返回屋廊上,隔空遞給那黑衣青年。
那青年仔細收到內襟衣袋裡,向蕭琰行了一禮,仍然像不存在一般般掠出院舍,沒有驚動駐紮在竹林和樹林中的靖安司武騎署衛。
慕容絕神情肅然,換上皂靴,說道:「我出去一下。」
「好。」蕭琰知道她是出去教訓下屬了。
***
靜室內,蕭遲眼睛熠熠生輝,拿起紫竹盅喝了口清泉水,忍不住給蕭涼傳念:
【小七你猜這位『九秋又三分之一』是郎君還是娘子,真有我當年三分風采,哈哈。】
蕭涼遙想她當年的「風采」,默了一下:【大概是傾慕小十七的哪位世家郎君……應該不是娘子。】你以為都是你,男女不忌?
【呵呵呵,小七你太純潔了,像咱們小十七這樣的,有男有女喜歡很正常。吶,慕容千山不就是——雖然感情還在培養中。你忘了咱們十七的親娘是誰?當年風靡世家一片,何分雄雌。哈哈,十七應該學她的娘。人生嘛就要像李神佑這樣,才叫恣意快活。】蕭遲二十年前就說,年輕一輩中,就一個李翊浵讓她入眼。
蕭涼心裡腹誹:你們恣意了,別人就不快活了。
他絕不樂意蕭琰像她親生母親李翊浵那般恣意所欲,不由擔心堂姊將蕭琰帶歪了,肅然說道:【十七這樣很好,心性純正,做人做事都有原則,此謂有所為有所不為。】
蕭遲立時意興索然,沒了和他對話的興致,她這個堂弟什麼都好,就是儒家的書讀得太多了,把人讀得四四方方的,真箇無趣。
***
蕭琰回到靜室,盤膝坐在式樣簡樸的小几前,用經舍里備著的裁紙刀剔開信函火漆,取出一疊信箋。
信依舊是很厚的,每一次都有二十幾頁,蕭琰挺佩服李毓禎情話都能寫這麼多,還不帶重樣的。這次的信更厚,竟似不下四十頁,拿在手中如有千鈞。
信箋上有淡淡的蘊藉香,三分沉香中加入蘭茉玉桂四花並蜂蜜,制香後入紙極淡,拿在手中才能聞到。那香味淡卻極雋永,沁入心神就縈繞不去,如靜深中溫柔蘊藉,纏繞旖旎,故名蘊藉香,這是李毓禎在信中說的,說思她如蘊藉,靜生情柔,內有甘甜。
蕭琰很喜歡這種凝心靜神卻又蘊著淡淡甘甜的香氛,但一想到是李毓禎為她而制,其中附有的情意,就覺得喜歡不起來了,但呼吸反應卻是忠實的,這讓她拿起信紙心情就開始複雜。
她幽幽嘆了口氣,嘆聲如幽瑟,就像一聲幽遠而低沉的琴聲,在自己心間纏繞,無有暢通之意。
她想起霍倚樓酒後高歌吟笑的一句詩:「休言半紙無多重,萬斛情思盡耐擔」——說她給藏真寫了很多信,那個沒良心的和尚一封都沒回,她寫了這首詩問他:我的萬斛情思你擔不擔得起?蕭琰心說:一字千鈞,半紙就是好多個千鈞,何況幾十頁的「半紙」?
她拿在手中有種不堪承負之重。
若是無情人,縱使萬斛情深也是輕如鴻毛浮波。
但她不是無情人。
母親說:「無義者,則可無情。有義,則莫可無情。是故情義相連,或無情無義,或有情有義。」
她能對李毓禎無情無義?
——不能。
她心中有義,有情誼。
她能拒絕李毓禎的愛慕,卻不能絕了對她的情義。
只要情義存在,她就得承負李毓禎的情。
承負是承受、擔負。
李毓禎因對她情深之重而苦,她就要承受擔負她的情
第209章第二O九章生命必須承負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