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花容失色,身體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凝翠湖畔,聞聽響動的唐阿富和阿保魯同時大驚,臉色驟變。
心系洵溱安危的阿保魯怒聲罵娘,欲飛身躍湖,卻再一次被唐阿富攔下。
二人爭執不下,紛紛亮出兵刃,幾成對峙之勢。
湖心亭內,驚魂未定的洵溱面色煞白,卻強壓著內心的忐忑,壯著膽子繼續控訴柳尋衣的矯情,只是語氣相較於剛剛收斂許多,聲音也壓低許多,更像是喃喃自語:「偌大的天下,有幾人可以隨心所欲?你、我,亦或三山五嶽的江湖過客,有幾人不是被動地接受命運的安排?又有幾人不是任由擺布的可憐人?為何我們受得,偏偏你柳尋衣就受不得?」
默默地聆聽洵溱的質問,怒氣未消的柳尋衣靜坐不語。
「你憤怒,是認為我在貶低你的苦難,漠視你的努力。」洵溱緩緩提高聲音,鄭重其事地說道,「但我可以對天起誓,我洵溱沒有貶低、漠視任何人……尤其是你柳尋衣。你的付出、你的渴求、你的期盼、你的磨難,你流的血、你受的傷、你吃的苦、你渡的劫……我統統看得見,而且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洵溱言出肺腑,眼泛淚光,令柳尋衣的心如遭重擊,不禁為之動容。
「謝府主、蕭谷主、騰族長,他們是他們、你是你,嘴上說的多麼輕鬆?可是你的心裡明明一清二楚,你和他們根本無法分割,否則你何必在蕭谷主和謝府主之間苦心斡旋?何必挖空心思應付各大門派?又何必……繼續留在這座丹楓園?」洵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言辭愈發懇切,「你剛剛那句『與我何干』,恐怕連你自己都無法說服吧?」
「我……」直至此刻,柳尋衣終於恢復理智,看向洵溱的眼神變得複雜而憂鬱,「你說得對,我連自己都騙不了……」
「離開朝廷,失去趙馨,前者於公,後者於私,皆令你心灰意冷,信念全無。」洵溱嘆道,「至於江湖中的打打殺殺,成王敗寇……如我所料不錯,你從未真正在意,因為你自幼在天機閣長大,整日沉浸在『皇恩浩蕩』的大雅之堂,『江湖皆草寇』早已是你刻在骨子裡的執念。你也許從未輕蔑過江湖中人,但你卻一直將自己視作廟堂正統,習慣了作壁上觀,故而無法適應……亦無法融入其中。過去你吃的是皇糧,辦的是皇差,凡朝廷下令皆是天道,凡對抗朝廷皆為叛逆。所以你根本不在乎潛伏在洛天瑾身邊是否危險,更不在乎得罪多少江湖勢力,甚至你連對手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都不在乎,你只知道自己是兵,他們是賊,官兵捉賊天經地義,就這麼簡單。你敢孤身一人前往西域,在天山玉龍宮的眼皮子底下搶奪驚風化雨圖,也敢縱橫南北,將中原武林攪得天翻地覆。說到底,皆因你一直將自己置身於江湖之外,篤定自己遲早能夠功成身退,回歸朝廷加官進爵,所以你看熱鬧……不嫌事大。」
洵溱字字如刀,句句似劍,一字一句無不深深戳進柳尋衣那顆愈發激動的心,以至於他的目光越來越糾結,呼吸越來越急促,甚至連手腳都開始變得無處安放,無所適從。
「在你心裡,武林盟主的寶座,恐怕遠不及天機閣少保的官印更加可靠。只可惜,你的性情過於耿直,雖然身在朝堂,但骨子裡卻流淌著江湖兒女的血。此乃天命,註定你永遠無法為朝廷建功,淪落江湖才是你的最終宿命。」洵溱又道,「你替朝廷辦差可以刀山火海,不避生死,但讓你以江湖人的身份去明爭暗鬥……恐非你內心所願,只是礙於謝府主、蕭谷主、騰族長這些人,也許……還包括少秦王和我,因為我們與你或是摯友親朋、或是患難與共、或是難分難捨的複雜關係,令你不得不隨波逐流,去面對一些你根本不需要,也不在意的東西。更無奈的是,江湖爭鬥必會遇到諸如金復羽這般心狠手辣的勁敵,稍有不慎即是萬劫不復,你不僅僅可能命喪九泉,更有可能累及無辜。這筆買賣怎麼算都虧,你自然萬分迷惘,也自然不知何去何從。」
洵溱的直言不諱,令面色陰沉的柳尋衣變得有些侷促。他溢滿汗水的雙手情不自禁地緊緊攥在一起,內心的猶豫掙扎於眉宇間綻放殆盡,即使是成竹在胸的洵溱,見狀也難免感到一些意外。
似乎柳尋衣內心的牽絆,比她預料的更加繁雜。
「柳尋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