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事先備好的包袱中拿出一襲黑衣,捨棄拐杖,拎起寶劍,將腳上未愈的傷口,用布條纏裹幾圈,並緊緊勒住。結疤不久的傷口,瞬間滲出一絲殷紅的鮮血,鑽心之痛,令他冷汗直流,險些痛呼出聲。
準備就緒,柳尋衣快步輕聲來到窗邊,抬眼觀瞧,此時碧空如洗,日升中天,恰是正午時分。
「查干一行是巳時初刻啟程,距此已有一個多時辰,依照馬處的行進速度……」柳尋衣目光如炬,暗暗盤算道,「自洛陽城,向西北而行。最適合下手的地方,只有百里之外的……靈丘山澗……」
……
晌午,東海茶樓。
大堂角落的秦苦,手裡端著茶杯,一邊聽人說書,一邊打盹。
茶樓的說書人,今天講的是「楊門虎將」。關於這個故事,秦苦曾在四處流浪時,便已聽的滾瓜爛熟,倒背如流。
秦苦也曾夢想著做「楊家將」那樣的大英雄,為民族大義,天下百姓拋頭顱,灑熱血,名垂千古。
只可惜,人各有命,古今不知多少英雄豪傑,憾於報國無門,唯有流落江湖。
「楊家將勇猛無敵,但卻不得善終。可惜了!」
洵溱的聲音悄然在身旁響起,昏昏欲睡的秦苦陡然精神一振,大手胡亂地在臉上搓動幾下,憨笑道:「今天這說書的是個半吊子,說的不好。楊延嗣的兵刃是『虎頭烏金槍』,他卻不知道,竟還說什麼一桿鐵槍大殺四方,簡直要讓人笑掉大牙。」
說罷,秦苦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滔滔不絕的說書人,冷哼道:「楊延嗣被奸人所害,被潘仁美灌醉後,綁於百尺高竿,身中一百零三箭而死,何其壯烈?豈容這般混人說三道四?胡亂品評?」
「故事便是故事,無巧不成書,說書人靠的就是添油加醋,說三道四,以此來混口飯吃。你又何必斤斤計較?」洵溱柳眉一挑,笑問道,「卻不知,你以為楊門虎將因何而敗?」
「當然是因為內奸!」秦苦急聲道,「潘仁美裡通外國,借刀殺人。這種人應該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人人得而誅之。」
「內奸?」洵溱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道,「是啊!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很多時候,最悲哀的不是死於敵人之手,而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所出賣。楊家軍如此,岳家軍亦如此。」
洵溱是遼人,而當年與楊家將浴血奮戰,打的你死我活的,正是西遼。因此對於那段往事,洵溱也自然耳熟能詳,只不過她站在西遼的立場上,所思所想……或許又是另一番情景。
「怎麼?」秦苦萬沒想到,洵溱竟會對聽書感興趣,不禁面露戲謔之色,反問道,「你也聽過楊門虎將的故事?」
「虎將的確是虎將,但可惜未逢明主。」洵溱淡淡地說道,「你可知大宋朝廷,為何會有那麼多內奸?又為何屢戰屢敗?以至今日龜縮南方一隅,難有復國之志?」
「為何?」
「因為天命所歸,大勢所趨。」洵溱直言道,「大宋朝廷早已積重難返,氣數已盡。又如何能逆天而行?」
秦苦對洵溱的來歷一無所知,因此也聽不懂她這番言論中所蘊含的深意,只能訕訕地撓了撓頭,憨笑的:「國家大事,自有當官的操勞,輪不到咱們這些小民費心。嘿嘿……你今天來找我,可是有什麼消息?」
說罷,秦苦朝洵溱擠了擠眼睛,露出一個自以為俊朗瀟灑的可笑表情。
洵溱神色一稟,迅速收斂心性,正色道:「蒙古人今天上午已離開洛陽。」
「真的走了?」秦苦精神一震,追問道,「有多少人馬?」
「一行十餘人,不過多是武藝平平的僕從,算得上高手的,只有區區兩個。」洵溱將打探的消息,盡數告知秦苦,「一老一少。老的名叫查干,是個侏儒,也是這群人中武功最高的人。小的名叫巴特爾,是個十幾歲的愣頭青,功夫不錯,但性情莽撞,不足為懼。」
秦苦一改往日的戲謔之色,神情凝重地靜靜聆聽著洵溱的話,低聲問道:「你希望我怎麼做?」
「留下那個小的。」洵溱開門見山,眉宇間浮現出一抹冷厲之意,「你出手時,故意留他一命,好讓他趕回赤風嶺報信。不過切記,千萬不要露出破綻,一定要讓他『僥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