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里。
她身上帶著淺淺的丁香味道。
九月初並不冷,她穿著一條淺藍色七分褲,露出小巧的腳踝。涼鞋雖然被水浸沒,那水卻輕輕蹭她而過。
她的背影成了九月暴雨里最難忘的風景。
她沒問自己名字,也不過分熱情,卻懂得報恩。霍旭有片刻失神,直到身後的邵月拽了拽他衣角,他才立馬回神給她受傷的臉頰上藥。
~
貝瑤沒怎麼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哪怕她擁有整個高中的記憶,這一件在她記憶里也並不突出。
她匆匆回家換下了濕透的衣服,大雨已經小下來了。
這樣的天,一會兒下雨,一會兒出太陽。好在今天沒有正課,早上趙芝蘭有事,本來打算送了弟弟立馬去學校。沒想到會遇見這樣的事。
這個季節並不是油菜花開的季節,她怕弟弟遇見帶有狂犬病毒的狗。
給幼兒園老師交代完了以後,貝瑤又不放心地給趙芝蘭說了這事。趙芝蘭凝重道:「我知道了,等我下班回去接貝軍,幼兒園那邊應該會報警。你快去上學吧。」
已經中午了,貝瑤嘆了口氣。要是再等車坐車又得兩個小時,她乾脆在家煮麵吃了,翻出以前的舊書包將就著用,下午再去學校。
貝瑤沿著公交站的路走,防止下雨,她依然帶著雨傘。
走近公交站,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貝瑤說:「裴川?」
少年偏頭,他全身濕透。一場雨已經下完了,太陽也出來了,可他濕漉漉的,全身滴水。
大雨過後,空氣帶著泥土的微腥,他見到她,漆黑的眸子漾出些許光彩。
他笑了:「你來了。」
貝瑤鮮少見他笑,此時卻不得不關注重點,急忙過去:「你怎麼淋濕了呀?」
裴川說:「我在等你啊。」
貝瑤說:「可是我早上不是打電話讓你先走嗎?」
裴川沉默下來。不是說好了,一起走的嗎?
貝瑤抬眸,正好對上他漆黑的眼睛。
有慍怒,有冷沉。
他開口說:「你在怪我去年欺騙了你嗎?」
「沒有。」
裴川說:「今年第一次看到我,是不是很失望?」
貝瑤搖搖頭,說:「每個人都有決定自己活成什麼樣的權利,我沒有對你失望。」
裴川輕笑了聲,在她聽來陌生又刺耳。裴川說:「那是因為,你從來沒對我抱有期望啊貝瑤。我一直好奇,你從小到大,怎麼會一起和一個殘廢做朋友呢?不嫌噁心和髒嗎?」
這麼偏激的語氣,貝瑤什麼時候聽過,哪怕是去年他騙她,也是平平靜靜騙人。
可是這番話一出口,貝瑤驚訝的同時,心中又生出淺淺的可怕。
這、這是裴川麼。
貝瑤勉強壓下自己的情緒,說道:「你知道我沒有。」
「哦?是嗎?」他低低笑了聲。
貝瑤說:「裴川,你在生什麼氣?」
裴川反問道:「你覺得呢?」
她覺得什麼哦!她只覺得莫名其妙,裴川向前走了一步。
他身上帶著方才那一場暴雨的寒氣,剛剛才出來的淺薄陽光,與此一比完全不堪一擊。
貝瑤下意識想後退,可是十多年來的習慣,又讓她的腳生生釘在了原地。
裴川低眸,唇角微彎:「你看看你,明明害怕,為什麼不走呢?」
貝瑤說:「我不想和你說話,你今天好奇怪。」她沒有否認自己的確是有些害怕的,昨天和衛琬那通電話,讓她想通了很多。小時候很多壞事,難不成都是他幹的吧?
貝瑤硬著頭皮對上他的眼睛。他一手按在她的後腦勺,低頭。
「啪」的一聲,兩個人都呆住了。
裴川的臉偏著,他抿抿唇。
貝瑤惱怒又後怕:「你想做什麼?」
裴川嘖了一聲,長了這麼大,這個少女一直把他保護得最好。她用盡一切的憐惜和友善與他一同長大,這是第一次和他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