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仲骨戴著斗笠慢慢地在路上走著,他腦海里總是回想著顧大小姐盤坐在蓮花座上,口述藥方的模樣。
當時他不由地讚嘆,真是個膽大的女娃娃,這樣引人注目地背藥方,就不怕招來算計嗎?要知道那些藥方都是能變成錢財的啊。
事實證明他錯了,這世上奸邪小人總不是很多,沒有誰為了藥方來算計顧大小姐,顧大小姐反而讓王大人父子栽了跟頭。他因此放鬆了警惕,想著也許能在顧家這樣住下去,誰知道顧大老爺的事又被翻出來,緊接著顧大太太一臉仇恨地望著他,仿佛隨時隨地都會將他置於死地。
他害怕,他要逃走,越遠越好。
胡仲骨幾乎將自己的臉都遮起來,慢慢地在路上走,城門只會盤查那些準備帶家資離開的大戶,他這樣身無長物,很快就會被放行,然後他就會一路向南,找到一間寺廟請求收留,然後就這樣卑微地生活下去。
只要能活著。
胡仲骨順利地出了城,管路上照出他渺小的影子。
一陣馬蹄聲響傳來,胡仲骨急忙閃到路邊,低下頭等著騎馬的人從他身邊經過,他的心像是被繩子緊緊地系住,勒得他喘不過氣來,終於那匹馬跑遠了,胡仲骨才又小心翼翼地回到路上。
誰知還沒走兩步,馬蹄聲又傳來,他只得再去躲避。
一次,兩次,三次,太陽已經落在西山上,餘暉照著胡仲骨蒼白的臉。
他竟然寸步難行。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胡仲骨幾乎要縮起來。
終於馬蹄聲響又傳來,這次馬停在了他身邊,從馬背上跳下一個人走到他身邊,胡仲骨立即弓起身子,在風中瑟瑟發抖。
胡仲骨看到一雙粉色繡花鞋,然後是一個小姑娘用十分憐憫的目光看著他,「你覺得這樣是活著嗎?」
「躲在黑暗裡,好像見不得光一樣。」
「是在活著嗎?」
「怕得什麼事也不敢去做,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胡仲骨眼前一片模糊,「沒有用的,跟那些人比,我們如同螻蟻,就算是抗爭也沒有用,他們要做什麼就一定會達到,你以為努力就會有所改變,其實什麼也改變不了。」
「這是天生的,天生的命。」
他抗爭了一輩子,努力了一輩子,最後得到的不過是一條斷腿,一桶尿。
胡仲骨顫抖著道:「說什麼天道酬勤,都是騙人的鬼話。根本就沒有什麼天道,這世上沒有公平可言,你只能看著自己從意氣風發到白髮蒼蒼,時光終究會消磨掉一切。最後剩下的只是卑微。」
胡仲骨說完話只覺得身子一輕,被帶上了馬,他在馬背上顛簸了一會兒,然後讓人拎進了一個屋子。
屋子裡的婦人正往灶膛里添柴,大鍋里蒸騰這白霧,幾個孩子蹲在旁邊,不時地伸頭向鍋里望去。
婦人突然見到有人來有些害怕,但很快就被蕭媽媽安撫住了。
阿莫上前幫婦人用勺子去攪鍋里的飯水。
淡淡的米香味道傳來,幾個孩子不時地吞咽著口水,一個個黑黑的小臉上浮起了對食物的渴望。
終於飯水煮好了,婦人拿著幾隻破碗將飯水分給孩子們,孩子們端著碗,蒸騰的熱氣仿佛燙紅了他們的眼睛。
可是他們仍舊無所畏懼地將飯水吞進嘴裡,那種快樂和痛苦夾雜在一起的表情頓時出現在他們臉上。
胡仲骨吞咽一口,仿佛自己也被飯水湯過了一般,**辣的疼痛。
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們就將碗舔了個乾淨,仍舊渴望地向鍋里望著。
婦人忙又給孩子們添飯,自己卻一口也沒有吃。
孩子笑著將飯水捧過來,正準備要喝,琅華忽然抬起了手將孩子手裡的飯水打翻了,孩子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呆愣在那裡看著飯水落在地上。
一滴,一滴,落進黃土裡。
他很想將它們拾起來放進嘴裡,可是他做不到。
於是他大哭起來。
他怨恨為什麼沒有這個本事,眼睜睜地看著一切從他眼前消失,再也沒有了。
胡仲骨驚訝地看著琅華。
琅華伸出手又打翻了旁邊孩子的飯水,那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