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從沒想過與其一較長短。不瞞憲和,當日涿縣家中相會,聽到他滅國而回,見到他配紫綬金印,我心中便隱約想,此生能附其驥尾,也就該知足了……而其人也未嘗虧待於我,若非他,哪裡來的不過三旬便為千石縣令呢?甚至在平原大縣為任數載,中間得罪了那麼多人,上下卻依舊給我薄面,何嘗不是因為我是衛將軍之弟呢?」
「那你為何還要走?」簡雍忍不住直指其心質問道。
「因為我那位兄長忽然不動了,而我卻等不及了!」劉備正襟危坐,面色坦然。「憲和,你我在平原數載,眼看著那些閹宦與高門子弟擅行威福、肆無忌憚;眼看著那些士人只知道皓首窮經、坐而空談;眼看著那些豪右遍身羅綺、奢華無度……而與此同時,百姓們辛苦終日卻難得飽餐;負劍報國者不避生死卻依舊為人歧視;精忠為任者卻死無葬身之地!你能忍嗎?!」
「我從來都不能忍!」簡雍昂然作答。
「我也不能忍。」劉備握拳道。「可我在平原數載,到底做了什麼?不過仗著一個衛將軍之弟的名頭縫縫補補,豪右未曾屠過幾家,貪官污吏未曾殺過幾個……如何還要繼續忍下去?憲和,今日鄉老相送,說我有德於平原,我心中卻只想速速逃走,因為實在是苟且數年,無顏相對!至於此去洛中能如何,不瞞憲和,我其實也不知道,但我絕不會留在平原,做觀這天下繼續污濁下去,無論局勢是好是壞,我都要去洛中親臨其境,拔刀相對!備年近三旬,不求立德立功,但求立身!」
「說的好!」話音剛落,便傳來一聲感嘆,卻是來自於門外。
劉備和簡雍各自扶劍起身,然而舍門被推開後,卻是一名身著亭舍公衣打扮之人捧著一壺酒立在門前,儼然是來送東西的。
二人見狀,不由鬆了一口氣,劉備更是有些尷尬:「些許肺腑之言,讓足下見笑了。」
「玄德君何必過謙?」這人再度一聲嘆氣,便捧酒而入。「大丈夫生於世,不計個人名譽,迎艱難而上,這番氣度真是讓人心折!」
言到此處,此人抱著酒壺上前,借著之前簡雍放下的陶碗,恭恭敬敬的為劉備滿上了一碗酒。然後居然又放下酒壺在舍內後退數步,恭敬大禮相拜:「「仆……見過玄德君!」」
劉備趕緊要去扶起對方,卻不料,此人居然主動起身,復又後退數步,然後拱手坦誠相對:「不瞞玄德君,我非是此地亭中吏員,乃是刺客……平原縣中豪強劉氏劉平、公孫氏公孫犢,二人以百金求劉君性命!」
簡雍當即再度按劍。
而劉備卻是一聲苦笑:「別人倒也罷了,這二人如何要殺我?那劉平也跟我一般是漢室宗親,公孫犢更是公孫氏支族,二人都是安利號下線,素來對我還算敷衍……」
「那是因為二人看在衛將軍面上不得不敷衍。」旁邊簡雍不由冷笑道。「想來玄德你在平原數年,行政素來重民,早就引得他們不滿了……此番你『背離』衛將軍,從了曹孟德的舉薦,他們自然覺得可以下手除『害』。」
「什麼原因我不知道。」這刺客退到門前,卻又失笑作答。「但也無所謂了,僅憑今日玄德君這番剖心之語,我是絕不會再行此事的……白日間平原父老相送數十里,一直未曾近身,只能於此時借一碗酒水相贈,願玄德君此去洛陽,能得償立身之志!告辭!」
言罷,此人轉身而走,居然停都不停。
劉備見對方氣度非凡,更兼身手敏捷,原本有心想問一問此人姓名,還想挽留一二,卻也來不及了。
而稍傾片刻後,劉玄德長嘆一聲,便轉過身來,坐回到原處,然後面色如常的舉起了那碗酒。
簡雍幾乎是本能想勸一勸,卻見劉備微微搖頭示意:「備本以為自己無德無能,沒資格讓人割瓶贈酒,卻不料有如此義士壯我志氣,這酒不能不喝。」
言罷,其人便一飲而盡,復又將几案上的書信一把抓起,扔到地上,卻是不準備再做什麼解釋了。
簡雍全程都沒有阻攔,只是一時苦笑。
————我是不做解釋的分割線————
「中平末,曹操為西園典軍校尉,舉備為軍司馬,備時為平原令,聞之,棄職竟從。郡中或為太祖者,以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