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天氣漸漸轉涼,河北大地上依然還是那兩處主戰場,一個在南面廣宗城下,一個在北面下曲陽城下。
不過,之前數月一直相持著的兩地局勢,此時卻已經截然不同。
下曲陽那裡,經過渡河一戰,從中樞到地方,從軍中到運糧的民夫百姓,幾乎人人都知道只等圍城布置完畢,此城便能一戰而下。而廣宗那裡,對於去而復返的官軍而言,卻無疑有些令人喪氣。
「孟德!」
傍晚時分,眼看著騎都尉曹操騎馬從中軍大帳中處回來,候在營門口的夏侯惇實在是忍耐不住,剛一迎上對方便在路中詢問了起來。「我已經按照你吩咐,重新立柵設營了,中間有些許黃巾賊來窺視也被驅趕走了……軍議怎麼說?」
「能怎麼說?」曹操下得馬來,轉了轉脖子,這才一時失笑,牽馬入營。「營盤既然穩了下來,自然要重新布置圍城唄!被黃巾賊毀去的器械需要重新打造,被推平的圍壘要重新建起來,周圍被奪去的據點、土山、壕溝也要再奪回來……」
「這不是前功盡棄嗎?」跟上來的夏侯惇一時有些難堪。「你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如今這局面,我身為軍中兩千石,若是不笑,難道還要哭不成?」曹操不以為然道。「便是董公,他剛才在帳中也同樣是言笑晏晏,未曾失了半分志氣。」
夏侯惇長嘆一聲:「我知道你們要顧及軍心士氣,不能失了體面,可咱們營中俱是轉戰多地的老卒,真以為能瞞得過他們?」
「不是要瞞他們,而是為將者本就該從自己開始鼓舞士氣。」曹孟德瞥了眼自己營中的士卒,卻依舊不以為然。「我軍如此局面,固然一時攻勢受挫,但也只是攻勢受挫。大局上來講,黃巾賊日漸不支的局面,難道會因為這次去而復返就有所改變嗎?還是咱們占優。」
「這誰不知道?」夏侯惇愈發焦急。「關鍵是進度!當日跟著五官中郎將轉戰數地,破賊立功宛如喝水吃飯一般隨意,為何到了廣宗卻如此辛苦?」
「依我來看,董公和盧公並非是無能之輩。」曹操來到自己營中帳前,將手中馬繩隨意扔給了一名親衛,便直接入帳。「只是廣宗這裡賊軍人數眾多,卻又普遍善戰,還多篤信太平道,那領兵的張梁偏偏也是個穩重的……這才遷延至此。」
「之前下曲陽不也是說兵精將廣,城高河寬嗎?」這次輪到夏侯惇不以為然了,他追身入帳,避開了周圍人,倒是趁機把話說的更加直接了一些。「五官中郎將如何一戰而殺的張寶只剩兩萬兵?要我說,之前盧公也好,現在的董公也罷,不說他們無能,卻都有些浪得虛名。」
出乎意料,這一次曹操並沒有直接否認,他在帳中停住腳步,一時感慨:「如文琪那般用兵如神者,天下間不也就一個人嗎?不能都一概而論的。若真要比較,你我不也比他年齡大一些,這局面還不如盧公董公呢!」
這次倒輪到夏侯惇笑了起來:「我就不說了,孟德之前未習軍事,自然是不如五官中郎將的,可如今你才從軍半年,軍中上下庶務便已經嫻熟,想來將來也是能成為國家名將,不負生平志向和長輩所託的。」
曹操陡然變色。
夏侯惇情知失言了,也是趕緊改口詢問:「七月十五乃是孟秋祭祀之時,當時恰好移營,錯過了時機,孟德要不要此時尋香燭祭祀一下橋公?」
沒錯,橋玄已死。
五月份死的,但當時亂糟糟的,從洛陽去橋玄老家梁國的道路也不是很安全,所以就沒有及時發葬,一直等到皇甫嵩引兵去汝南連戰連勝,穩定了周邊局勢,橋玄家人這才起靈歸鄉……當然,這時候朝廷也好,天下間橋氏的門生故吏也好,也都有了心思去悼念,便是蔡邕都專門動身去梁國幫忙寫碑立傳,而曹操這才在廣宗知道了對方的死訊。
「不必了。」思索片刻後,曹操緩緩搖頭。「功業未成,有何面目祭祀故人呢?且讓軍中屯長以上俱來帳中,商議圍城和作戰的事宜。」話到此處,曹孟德才稍微補充了一個情報。「我看董公的意思,是想要明天堂而皇之與賊人戰上一陣,藉以恢復士氣,然後再去重新圍城……你喊人時將這些事情說給樂文謙和李退之他們,讓他們各自做好準備,或許是個露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