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何罪?
這大概是天底下最滑稽可笑的問題了,尤其是從衛將軍公孫珣嘴裡問出來的時候。
如果董卓沒罪,那你公孫珣為何要首倡義兵,誓師討董?如果董卓沒罪,那你為何要花近一年的時間打穿了幾千里地,然後把人家堵在家裡給弄死?如果董卓沒罪,那今天隨你一起度過渭水的十萬大軍又算是什麼東西?
反賊嗎?!
但是,荒謬歸荒謬,反過來說,這大概也是天底下最需要嚴肅對待的問題了,因為它牽扯到了太多的東西,一不小心就會動搖很多人、很多團體的政治根基。更不要說,此時此刻,公卿百官和討董功臣俱在,而大家所立的地方乃是未央宮東闕之前了這是一個極為鄭重的政治場合,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的言論和表態負政治責任的。
這種情況下,一個回答不好,可能某些人的政治生命就要終結,甚至更進一步,兩千名全副武裝的白馬騎士就在身後,乾脆現場來個身死族滅也說不定。
平心而論,立在闕下的眾人沒一個是傻子,實際上,大家多少都能感覺到公孫珣這個滑稽問題背後隱藏的某種惡意,但偏偏無可奈何。因為,這位衛將軍是討董的最大功臣,是討董大局中立場最為堅定之人……他可能是這裡最有資格居高臨下討論這個問題的人了。
心念至此,公卿百官,幾乎人人都盯住了被直接點名質問的王允王子師。畢竟眾所周知,這位領尚書事的王司徒,其人一身名位實權全都是董卓所給,此時被針對,似乎更加理所當然。
而王子師沉默了片刻,卻是鄭重其事的朝公孫珣微微欠身而答:「回稟衛將軍,我以為董卓罪事嚴重,堪稱大逆不道,且其人罪行累累,借《呂氏春秋》一言,所謂雖盡荊越之竹也難書盡……故此無需多言。」
「凡事有大小,凡人有主從。」公孫珣不慌不忙,揮手將鍾繇斥退幾個身位後,直接站到了闕前台階之上,然後居高臨下,扶刀繼續迫問。「再說了,去年我離開關中往遼西平叛時,董卓其人尚足稱國家忠臣良牧,一年有餘而已,其人便是每日犯事,也不足以說不完吧?從頭到尾,挑主要的大罪來說便是……不然,無故而誅一太尉、相國、太師,你我將來何以服天下人?」
王允再度沉默片刻,聲音不免低沉下來:「衛將軍一定要問清楚嗎?」
「我沒有資格過問此事嗎?」公孫珣好奇反問,然後揚聲相對。「天子年幼,正該有人代持朝政,輔佐大局。但如今大將軍何進身死,驃騎將軍董重身死,車騎將軍何苗身死,太傅袁隗身死,就相國董卓如今都死了,大司馬劉虞尚在河東未至……那正如當日我不來討董誰來討,王公,請問今日我不問此事,誰來問?袁本初嗎,其人何在?」
薰風陣陣,宮闕巍然,司徒王允無言以對,闕下的文武百官也都無話可說。
其實,這正是這些人另一個巨大的軟肋,面對著公孫珣的十萬大軍和討董功績,還有如今中樞附近其人一家獨大的事實,他們唯一的依仗便是中樞權威和政治傳統了。但是,且不提之前董卓將中樞權威毀的一乾二淨,即便是按照所謂漢室的政治傳統,公孫珣此時居然也是天下軍政大權的正統所在。
須知道,這位衛將軍,早在五年前便已經是衛將軍了。
想問他為什麼這麼理直氣壯,倒不如問一問為什麼那些排在他身前的人全都死了?這些人,可不全是他公孫珣殺的吧?
「說吧,按時間順序一件件說!」眼見著王允再無可避,公孫珣一邊扶刀四顧嗤笑,一邊朝下方一名下屬招手示意。「王象上前來,就在這未央宮東闕前持紙筆細錄,以便昭告天下!」
王象聞言不敢怠慢,趕緊從自己坐騎身上取來紙筆墨囊,然後在兩名武士的協助下直接來到闕上一處凸起石台之上,準備直接筆錄。
王允眼見著避無可避,只能先勉力頷首低頭,然後復又直身以對:「若衛將軍一意如此,我也只能是實情以對了,反正這些事情天下人無一不知,強做遮掩,只能讓人笑話!」
「說來。」
「董卓第一件大罪,在於無詔引兵入洛。」
「說的好!」第一個罪名出口後,公孫珣便勃然作色。「身為邊將、州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