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無言。
「可是我現在才發覺我錯了……」楊瀾搖搖頭,「我其實連入學順位的第一都得不到……」他又攤開一張白紙,提筆劃下一道槓。
「有人曾經讓我寫一……」楊瀾低聲說,「我寫了,可它說那只是棒槌。」
「棒槌?」歐陽光探頭看楊瀾寫字,筆法標準正統的楷書,怎麼會是棒槌?
「看見沒有……」楊瀾漠然把寫好的字丟在地上,「我連一個『一』都寫不好,還談什麼第一?」
歐陽光看楊瀾越看越不對勁……心中暗道壞了,楊瀾這個人生性極其執拗,遇事非得解決,否則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如今他陷入這樣的難題,只怕今後這大少爺要一頭栽進這滿屋紙堆里不眠不休地瘋狂寫「一」字。
「這是『一』字麼?」楊瀾又寫完一張,正要詢問歐陽光,忽然一拍腦袋,「我問你幹什麼……你又不知道怎麼寫一字,我要問它去,問它去。」
歐陽光呆呆地看著楊瀾瘋瘋癲癲地隨意把滿屋白紙往懷裡一塞,踉踉蹌蹌搖搖晃晃撞出門去。
歐陽光目瞪口呆,楊瀾是失心瘋了麼?
蕭凜拉開院子大門,愣了愣,然後猛然把門合上了。
他揉了揉眼睛,自己眼睛花了?他剛剛好像看見了……
大概是眼花了,難道自己老了麼……蕭凜嘟囔著又把門打開。
然後他又猛然把門合上。
不是眼花……蕭凜意識到剛剛自己看到的是事實。
那應該是自己打開大門的方式不對,自己一定打開了什麼異次元之門。
蕭凜躡手躡腳地把大門拉開一條細縫,眯起眼睛偷偷朝外望……院子前的空地黑壓壓站滿了人一個個人高馬大凶神惡煞。
打頭的是他的老熟人畢鑫建和楊春響。
這下完蛋了……蕭凜心裡咯噔一下暗道我命休矣,果然招誰都不能招流氓,惹誰都不能惹黑社會……因為黑社會不會跟你講道理。
畢鑫建與他打賭連輸兩局如今傾家蕩產……想必是個人都不會甘心把如此大的家業交出去,雖說蕭凜現在是龍江商會名義上的會長,但他無權無勢,那個荒唐的賭約一開始就是建立在完全不平衡的實力上的,這好比平民百姓和皇帝打賭贏了他的天下,但皇帝會乖乖交出皇位麼?他多半第二天就派人把在做皇帝夢的平民老百姓抓起來斬了……蕭凜不能指望畢鑫建是來交接權柄的,交接權柄帶那麼多人幹嘛?每個都目露凶光不像善茬……
如果畢鑫建不想讓出龍江商會……那他只要做以下三步。
第一步,彬彬有禮讓出會長之位。
第二步,翻臉不認人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第三步,完事走人管殺不管埋。
那麼這件事就算黑社會內部鬥爭,二把手發動兵變把新任會長幹掉了……畢鑫建沒有失信,誰讓蕭凜那個白痴不能服眾呢?
畢鑫建軍權在握,只要他一聲令下,蕭凜就會變成死狗。
蕭凜覺得自己死得真冤,他可從來沒有覬覦過你那會長的位置,賭約也是張峰立的,賭鬥也是張峰打的,你要找麻煩找胖子去啊……他蕭凜只是個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
蕭凜面對黑壓壓一片兵臨城下的危局,開始考慮是單刀赴會出去商談看看能不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如果談判失敗就大義凜然一把讓他們要殺要剮都衝著自己來裡面的姑娘是無辜的……但他擔心自己這老寒腿會在關鍵時刻發作,如果抖得走不動路怎麼辦?
要麼立即回去帶著仁心逃跑,但仁心腿腳不便自己帶著她能不能逃出這幫人的魔爪還是個未知數。
蕭凜權衡再三……罷了罷了,自己身無長物賤命一條,要拿就拿去,怎麼也不能連累了仁心。
他繃著臉緩緩拉開大門,心中油然而生革命烈士上刑場的悲壯感,想想剛剛那一頓就是此生最後一頓飯,蕭凜覺得應該多吃點。
他默默祈禱腿千萬不要抖……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毅然踏進死地英雄哪個不是昂首挺胸,滿臉都掛著「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蕭凜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要皺一下眉頭就不姓蕭!」一邊豪言壯語一邊抖腿算什麼?
但他蕭凜怎麼也皺不起那雙劍眉,那雙眉毛怎麼看怎麼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