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短篇小說)張寶同
一會,趙季平從林中撿來了一大抱樹枝,丟在洞穴前的平地上,開始生火。樹枝很濕,不好點著。他就用小刀把松枝的外皮削去,折成細枝。松枝里有油,所以一點就著,很快,火就冒著濃煙燃燒起來。濃煙很嗆人,熏得人直流眼淚。趙季平把襯衣和褲子脫了下來,用一根樹枝挑著在火邊烤著,然後就讓陳怡把連衣裙脫下。陳怡有些不好意思,不肯脫。趙季平說穿濕衣服睡覺會凍出病來。實際上,她一直都在流青鼻涕。聽了趙季平的話,她知道在這個時候生病是很麻煩很危險的,就起身把連衣裙脫了下來,讓趙季平幫著烤。
脫去連衣裙,陳怡就像是在泳池裡穿著比基尼泳裝那樣,坐在背風的火邊。火光生動地映在她的臉上和身上,讓她感到了一些溫暖,也感到輕鬆和舒適了一些。
她開始在想她的丈夫現在會在幹什麼。她想他肯定不會在打牌,因為她一整天都沒有回來,他一定會非常地著急,也許是在發著瘋似地尋找著她。他知道她跟別人去爬山了,因為她跟著別人去爬山了,就不用再要他帶她去爬山了。他就可以安心地跟同事們一起打牌了。現在她一整天都沒回來了,他還能安心嗎?活該,誰要他整天就知道打牌。她很想讓他好好地接受一下教訓。
趙季平一邊在為她烤著衣裙,一邊在不停地看著她。火光照在她的臉上和身上,映出著誘人的光色,非常地迷人。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目光的灼熱和觸摸。但她並不覺得難為情,反而有一種向他展示與炫耀的渴望。
「瞧你那目光,好像我就是你的作品一樣。」陳怡斜著頭,朝著他笑著。
「是的,最美的作品。」趙季平微微一笑,然後把目光移在火堆上,久久地凝望著。過了一會又說,「火是人的心靈之光,它能讓人充滿溫情和暖意,充滿著愛情和靈氣。可是,現代都市的人卻把火關了爐子裡和罩子裡。因為沒有火光的映照,人們漸漸地變得目光呆滯,表情冷漠,心中缺少火熱的激情。」
陳怡淡然一笑,說,「對我說來,激情已是遙遠而陌生的字眼了,你想,每天在同一時間起床,同一時間回家,走同樣的路,上同樣的班,看同樣的那些人,說同樣的那些話,晚上丈夫一如既往地出去打牌,我卻閒極無聊地呆在家裡看電視。好像每天重複著是同一種動作和同一件事情。你說這樣的生活讓人有什麼激情?」
趙季平很理解地點了點頭,說,「是這樣,都市生活和固定職業已經把人訓練成一種只會為謀生和享受而工作的機械動物。他們成年累月地蝸居在狹小而喧鬧的空間裡,看不見自然,看不見綠色,也看不見生命的奇妙和生機,只是在一種模式化的虛假繁榮中打發著時光,無奈地聽憑著心靈萎靡,感覺麻木和生存功能的退化。人們越是頻繁地聚會,越是感到心中的虛無和孤獨,就是周末假日閒躺在家裡,也感受不到絲毫的悠閒和放鬆,因為人們正在偏離自己的心靈。」
這時,趙季平已經把連衣裙烤乾了,讓她把身上的胸罩和短褲脫下來,把連衣裙穿上。她蹲在火邊把短褲和胸罩脫下,換上了連衣裙。這讓她感覺舒服多了,也暖和多了。她望著遙遠沉寂的天空,仰天長嘆了一聲,接著對趙季平說,「這就是我的人生悲哀。我用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編織著理想的花籃,可當我從多年的追尋和奮鬥中靜下心來,才發現花籃里裝的卻是些世俗的名利。捫心自問,我真地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可我常常感到我所失去的卻比得到的要珍貴得多。我從小想當作家,所以我上大學時選擇了西北大學中文系,也曾發表過一些散文小說。可是,婚後,丈夫就不再贊同我繼續寫作,說寫作的人很容易執迷和輕狂,跟周圍的領導和同事格格不入,從而影響自己的人緣和升遷。為了不讓我寫作,他鼓勵我出外跳舞,打牌,甚至去陪吃陪喝。可我覺得這根本不是我的真實生活。為此,我們吵過好多次,後來,我煩了,也就放棄了,不再寫了。有時想來,就有種迷惘和走失的感覺。」
趙季平一邊為她烤著衣物,一邊用理解的目光朝著她看著,語重心長地說,「在世俗面前,我們常常感到一種無奈的困擾,這就是我的那幅名叫《凝望》的畫作中所表達的主題。」
「你的那幅畫作畫的是什麼?」她關切地問。
「畫中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