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馮玉漱問。
「去何府。」寧哲毫不遲疑地答道:「張養序不是說葉妙竹就死在何府嗎,我們去看看。」
「哎?」馮玉漱聞言頓時緊張了起來:「現在去那裡不會很危險嗎?」
畢竟葉妙竹就死在那裡。
「會。」寧哲沒有否認:「如果我們什麼都不準備,像葉妙竹那樣悶頭跑過去,基本上必死無疑。」
但現在不一樣,現在的他已經竊取了一部分蛇神的身份,如果說有一個時機能夠用來深入未知的領域放手一搏,那一定就是現在。
寧哲邁著輕快的步子踏過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因為過於輕快的緣故險些被石板的縫隙夾住足尖絆倒,但他超人的反應力讓他迅速調整好了姿態,繼續往前走。
「就算是蛇神,犯了忌也得倒霉啊」寧哲嘆了口氣。
規則是一視同仁的,不會因為你是誰而產生任何改變。蛇神犯法與庶民同罪。
兩人離開祠堂,順著何家村的主街道一路往北走,白天的視野比晚上要好得多得多,走在路上能清晰地看見遠方青翠的山巒,那是這座村莊所在的盆地的邊緣,堆青疊綠,茫茫無際。
街道兩旁仍是人來人往,有剛吃完飯的老人坐在藤椅上眯著眼睛,看著自家孩子與鄰里街坊的小孩成群結隊,在街邊追逐打鬧,貼在臉上的黃紙隨風飄揚。
它們時而會停下腳步,好奇地看著施施然走過的寧哲與馮玉漱,目送著兩人遠遠走向河流的上游。
如果不是它們每人的臉上都貼著一樣乾枯古舊的黃紙,歪歪扭扭地寫著自己的名字,這樣的一幕幕甚至會顯得相當溫馨,腳下的石板與頭頂的瓦片古樸又溫和,仿佛走近了哪個淹沒在時光中的古鎮,歷史的厚重與人文的淺薄都能在這裡看見。
走過一處十字路口,兩叢深綠的顏色點綴在道路兩側,幾隻黑羽白花的鳥兒站在枝頭,不飛也不叫。
「那是什麼鳥?」馮玉漱抬頭看著枝頭的鳥兒,有些疑惑。
「喜鵲。」寧哲漫不經心地說道:「黑底白花,翅膀深藍,尾巴帶一點鮮黃的警惕色,很傳統的喜鵲。」
真虧你能一眼認出來啊馮玉漱只是苦於一路上沉默而壓抑的氛圍,隨便找了個話題隨口一提,沒想到寧哲居然脫口而出。
寧哲接著說道:「順便,那兩棵樹是未經嫁接的野梅樹,你看下面的主莖幹就知道了,原生野梅樹和桂花樹一樣,沒有一個粗壯清晰的主幹,而是更接近於灌木的散叢狀態,那種長得很挺拔高大的都需要經過人工嫁接。」
「野梅樹?」馮玉漱微微一愣。
她抬頭看了看路口處深綠的梅樹冠叢,又看了看那幾隻靜靜站在枝頭一動不動的喜鵲,一個詞語便不自覺地脫口而出:「喜上梅梢?」
「喜上眉梢?」寧哲也疑惑了一下,隨後便立刻反應過來了她在說什麼:「哦,喜上梅梢對吧?你說的是琴州民間的傳統風俗?說是新婚夫婦看見喜鵲站在梅樹梢頭,是婚姻生活和諧美滿的好兆頭。」
馮玉漱連連點頭:「對,老一輩的人很信這個,我結婚的時候,我爸他就專門請了雲州的國畫大家來畫了一幅『喜上梅梢』的水墨畫,說是添個好兆頭,以後和和美美。」
「挺好。」寧哲對別人的家事不多做評價,反正他結婚是請不起雲州的國畫大師來捧場。
他甚至都不會結婚。
寧哲在站著喜鵲的梅樹下抬起頭,望著那幾隻默默蹲在枝頭不飛也不叫的安靜鳥兒,疑惑的心思油然而生。
他還記得自己在疑似是蛇神記憶的幻覺中看到的那個場景,那個倚在窗邊對著濛濛細雨哼著曲兒的姑娘,身上罩著一襲大紅的衣裙,因為沒有束腰封的緣故顯得十分寬鬆,嬌艷欲滴的紅唇鮮艷得像是剛抹過胭脂。
「那是琴州傳統的嫁衣禮妝?」寧哲不由得想道。
如果單只是看見這一幻覺本身的話,並不能讓他產生什麼遐想,但一旦在其他地方也發現了與之相對應的線索,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新婚禮妝打扮的女人,沒有五官。」
「十字路口的喜上梅梢,不飛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