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揚。
蛾眉顰笑兮,將言而未語,蓮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
羨彼之良質兮,冰清玉潤;羨彼之華服兮,閃灼文章。
愛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態度兮,鳳翥龍翔。其素若何,春梅綻雪。其潔若何,秋菊被霜。其靜若何,松生空谷。
其艷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龍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應慚西子,實愧王嬙。奇矣哉,生於孰地,來自何方,信矣乎,瑤池不二,紫府無雙。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寶玉見是一個仙姑,喜的忙來作揖問道:「神仙姐姐不知從那裡來,如今要往那裡去?也不知這是何處,望乞攜帶攜帶。」那仙姑笑道:「吾居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間之風情月債,掌塵世之女怨男痴。因近來風流冤孽,纏綿於此處,是以前來訪察機會,布散相思。今忽與爾相逢,亦非偶然。此離吾境不遠,別無他物,僅有自采仙茗一盞,親釀美酒一瓮,素練魔舞歌姬數人,新填《紅樓夢》仙曲十二支,試隨吾一游否?」寶玉聽說,便忘了秦氏在何處,竟隨了仙姑,至一所在,有石牌橫建,上書「太虛幻境」四個大字,兩邊一副對聯,乃是: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轉過牌坊,便是一座宮門,上面橫書四個大字,道是:「孽海情天」。又有一副對聯,大書云:
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
痴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償。
寶玉看了,心下自思道:「原來如此。但不知何為『古今之情』,何為『風月之債』?從今倒要領略領略。」寶玉只顧如此一想,不料早把些邪魔招入膏肓了。當下隨了仙姑進入二層門內,至兩邊配殿,皆有匾額對聯,一時看不盡許多,惟見有幾處寫的是:「痴情司」,「結怨司」,「朝啼司」,「夜怨司」,「春感司」,「秋悲司」。看了,因向仙姑道:「敢煩仙姑引我到那各司中遊玩遊玩,不知可使得?」仙姑道:「此各司中皆貯的是普天之下所有的女子過去未來的簿冊,爾凡眼塵軀,未便先知的。」寶玉聽了,那裡肯依,復央之再四。仙姑無奈,說:「也罷,就在此司內略隨喜隨喜罷了。」寶玉喜不自勝,抬頭看這司的匾上,乃是「薄命司」三字,兩邊對聯寫的是:
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為誰妍。
寶玉看了,便知感嘆。進入門來,只見有十數個大廚,皆用封條封著。看那封條上,皆是各省的地名。寶玉一心只揀自己的家鄉封條看,遂無心看別省的了。只見那邊廚上封條上大書七字云:「金陵十二釵正冊」。寶玉問道:「何為『金陵十二釵正冊』?」警幻道:「即貴省中十二冠首女子之冊,故為『正冊』。」寶玉道:「常聽人說,金陵極大,怎麼只十二個女子?如今單我家裡,上上下下,就有幾百女孩子呢。」警幻冷笑道:「貴省女子固多,不過擇其緊要者錄之。下邊二廚則又次之。余者庸常之輩,則無冊可錄矣。」寶玉聽說,再看下首二廚上,果然寫著「金陵十二釵副冊」,又一個寫著「金陵十二釵又副冊」。寶玉便伸手先將「又副冊」廚開了,拿出一本冊來,揭開一看,只見這首頁上畫著一幅畫,又非人物,也無山水,不過是水墨滃染的滿紙烏雲濁霧而已。後有幾行字跡,寫的是:
霽月難逢,彩雲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毀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
寶玉看了,又見後面畫著一簇鮮花,一床破席,也有幾句言詞,寫道是:
枉自溫柔和順,空雲似桂如蘭,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
寶玉看了不解。遂擲下這個,又去開了副冊廚門,拿起一本冊來,揭開看時,只見畫著一株桂花,下面有一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蓮枯藕敗,後面書云:
根並荷花一莖香,平生遭際實堪傷。
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寶玉看了仍不解。便又擲了,再去取「正冊」看,只見頭一頁上便畫著兩株枯木,木上懸著一圍玉帶,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也有四句言詞,道是:
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
玉帶林中掛,金簪雪裡埋。寶玉看了仍不解。待要問時,情知他必不肯泄漏,待要丟下,又不舍。遂又往後看時,只見畫著一張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