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丁志爆發了。
啪的一聲響,丁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在蔣俊如的左眼上留下了一個黑圈。
蔣俊如是篤信「真理越辯越明」的斯文人,以為文人相輕,最多也就打打嘴炮,哪裡料到丁志雖然中文系出身,卻是身體力行派,身體上的肌肉多腦子裡的肌肉也不少,說打就打。
突遭打擊,眼眶中了一記黑拳,他痛呼一聲,淚流滿面的同時捂著眼睛下意識就蹲了下去。
這一蹲卻是錯有錯著,因為隔著一張書桌,丁志想要再下黑手,就需要繞過書桌去才行。
而這樣一來,編輯室的其他人就衝上來拉住了他,阻止了戰鬥的繼續。
「別打,有事好好說嘛,怎麼能打架呢,要是被教授看見了,被趕出編輯室就糟糕了。」有人勸道。
「被教授看見什麼了?」孰料這人生了一張烏鴉嘴,說曹操曹操就到,門外立即就響起了新亞書院院刊的主編,王立民教授,一個華發已生,相貌清癯的小老頭的聲音。
他走進編輯室,看到手下兩個副主編分為兩個陣營,正針鋒相對劍拔弩張,卻並不惱怒,還是那一團和氣的神情,並用好奇的語氣問了一句:「有什麼大事,值得大打出手啊?」
蔣俊如自詡受害者,認為道理掌握在手裡,自然是先聲奪人大吐苦水,將事情說了一遍。當然,《明朝那些事兒》也就難逃被貶得一文不值的下場。
可老教授卻非偏聽之輩,他沉吟了幾秒鐘,說道:「你們兩個都是我一手招進來幫忙的,合作都不少了,應該相互都知根究底才對啊,以丁志的水平,他推薦的文章也不至於只是小學生水平吧?」
「這?」老教授權威如山,蔣俊如雖然自視甚高,卻也還沒達到目中無人的地步,心道,莫非真是我太偏激了?
「好了,讓我也看看這《明朝那些事兒》究竟是哪些事兒吧。」老教授說時,從口袋裡拿出一副老花鏡,拿起那一疊稿子,坐到了椅子上。
「讓我們從一份檔案開始」,看到抬頭這一句,老教授笑了笑,說:「倒是有些想法。」
「對啊,這文章寫得很新奇,別開生面……」丁志聽到老教授似有讚賞之意,連忙附和上幾句。
「別忙說話,等我看完。」
老教授發話,編輯室立時鴉雀無聲。
半個小時後,他才放下稿子摘下老花鏡。
「教授,怎樣,還行吧?」丁志迫不及待問道。
「作者的本意是好的。」老教授點點頭說。
「那能刊登在院刊上了?」丁志欣喜非常。
「有些炒冷飯了。」不料老教授緊接著又貶了一句,言外之意,這文章是在重複已經寫明了的歷史而已,沒有新意,沒有什麼特別的學術價值。
「就是,讀這文章,還不如讀《明史》,刊登這文章,還不如刊登《劍橋中國明代史》。」蔣俊如一副頗有先見之明的樣子。
「但大家也都知道,歷史系之外的大多數同學都不怎麼喜歡讀歷史書,這文章的趣味性還是不錯的,包袱抖得就很好,相信有不少同學會喜歡。刊登一下吧,讓大家了解多一點歷史也無妨。」老教授語重心長的說道,「或許文章還有些疏漏,但我也相信,大家都是有能力去判別其中的對與錯的,不會被誤導。」
他說完,然後記起了什麼似的,又問了一句,「作者是在座的哪位啊,讓老頭子也認識認識?」
「她不在這裡,我查了一下,是文學院大一的一個叫林靜的女生。」丁志興奮的答道。
「大一的學生啊,挺好的,挺好的。」老教授說話時,臉上頗有欣慰之色。
「那就這樣決定了?」丁志說著,視線瞄向了蔣俊如。
「教授既然說好,那就登吧。」蔣俊如心裡還是有些不服氣。
「俊如啊,歷史的天空很大啊!」老教授說完拍了拍蔣俊如的肩膀,然後慢慢踱步而去,留下一臉愧色呆在原地的蔣俊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