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扭身子,調整了一下坐姿。
剛才雖然吵鬧不休,多少也帶點歡樂氣氛,現在卻沉悶得令人待不下去了。
李素打了個呵欠,亦覺意興索然,正打算告辭,卻不料高陽搶先起身,淡淡說一句「我回長安城了」,然後轉身便走。
高陽走了,李素反倒不急著走了,今日本是來與東陽相會的,直到此時才是真正的二人世界。
東陽看著妹妹高陽孤寂落魄的背影,忍不住嘆息,俏臉浮上幾許愁容。
「說是天家貴胄,我們這些姐妹誰過得稱心?賜婚臣下,和親外藩,誰都不由自己,誰都沒個好歸屬,有的姐妹走了,便永遠走了,明知她活在天外一方,卻一世不得相見……」
李素深深看著她,道:「你呢?你如今也不稱心麼?」
東陽笑了:「不,我如今活得很好,真的,很慶幸當初我抗爭了,更慶幸當初抗爭時,你為我擋在身前。李素,我們今生如果能一直這樣過下去,哪怕無名無分,此生我已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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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陽可以無憾,李素不能。
沒有讓女人無名無分跟隨自己一生的道理,這是對心愛女人的不負責。
只是,目前李世民,李素,東陽三人之間無聲地形成了一種平衡,這種平衡很微妙,能達到這種平衡已然不容易,未來的日子裡,若沒有等到一個合適的良好的契機,這種平衡還是不要打破,否則事態會急轉直下,一發不可收拾。
還能有多久呢?不遠了吧,終歸會等到的。
「說點開心的事吧,今日大家都搞得比詩人還深沉,讓我很不習慣……」李素恢復了懶散的樣子,亂沒形象地朝涼亭內的石桌上一趴。
東陽從桌上的果盤裡摘下一顆沾著冰珠露水的紫葡萄,細心地把葡萄皮去掉,然後塞進李素的嘴裡,李素的嘴蠕動幾下,再吐出幾顆葡萄籽,東陽也不嫌棄,用手接了扔掉,然後繼續剝。
「開心的事可真沒多少,世上紛紛擾擾,哪有那麼多開心的事?活得平安便是喜樂了。」東陽垂頭,眼睛盯著手裡的葡萄,很有耐心的剝著,神情很專注,似乎給自己的男人剝葡萄才是她最開心的事。
「葡萄不錯,西域進貢的吧?待會給我幾斤,我帶回家去。」李素很不見外地道。
「是西域龜茲國進貢的,侯大將軍還在領兵橫掃西域,西域諸國現在都慌得不行了,一撥一撥的使節進長安,賠罪的,討好的,說情的,什麼都有,各國的物產貢品也一車一車的運進長安,諸國攻打了一回西州,大唐可算得著理了,這回必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當初你在西州受的苦,遭的罪,父皇定為你百倍討還。」
東陽說到這裡,一貫溫柔平靜的俏目忽然浮上幾許凜冽的殺氣,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冷笑。這一刻,東陽渾身散發出來的霸氣,真正像極了大唐尊貴的公主。
「哎,哎哎!快變回人樣!好好當你的道姑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別搞得殺氣騰騰的,還冷笑,還齜獠牙,快收起嗔念,然後多念幾句阿彌陀佛……」李素趕緊提醒道。
東陽一呆,接著氣得狠狠掐了他一下:「去你的!你才齜獠牙呢,我拜的是三清道君,念什麼阿彌陀佛?若教我的師父聽到了,非拔劍跟你拼命不可。」
頓了頓,東陽繼續給他剝葡萄,一邊剝一邊恨恨地道:「我本是與世無爭的性子,可是西域那些賊子太可恨了,差點害了你的性命,這一次,我也贊同父皇把西域打個雞飛狗跳,讓他們見識一下咱們大唐的威風,也給你狠狠報一回仇,高昌已滅國了,西突厥那個該殺千刀的可汗也跑到大食去了,要我說,這兩個人都該死,死一百次都不解恨,該入十八層地獄下油鍋炸了他們!」
一邊說,一邊恨恨將剝好的葡萄塞進李素嘴裡,動作略粗魯。
吞下這顆滿帶殺意的葡萄,李素擺擺手:「行了,別餵了,這殺氣騰騰的,跟往我嘴裡餵刀子似的,快念『善哉善哉』,消弭嗔念……」
胳膊又被狠狠掐了一下。
「你那麼喜歡和尚,要不要我出家去當比丘尼啊?」東陽怒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