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想,」霍雲靄知曉她指的是那一聲嘆息,「是我考慮不周。即便再想為你多做些事,也應該給你足夠的自由。是我疏忽了。」
他仔細思量了許久,道:「過些時日罷。我挑選些人去寧馨閣伺候。如今將近新年,再大肆換人,不夠妥當。」
清霧沒想到這件事到了他這裡竟然成了這般的結果。
她頓時百感交集。暗暗喟嘆,這個少年全心為她著想,這樣深的情意,她……此生怕是還不清了。
最後這幾日,時日過得飛快。
霍雲靄事務繁忙,清霧日日陪伴在霍雲靄的身側,為他整理文書、卷宗,不敢有一點閃失。就將去釀酒坊的事情盡數交予了竇媽媽去辦。
待到二十八這日,終究到了封印的日子。
諸事塵埃落定,要忙也只等著到新年後了。
霍雲靄依舊去舊年裡的最後一次早朝,清霧反倒是閒了下來。
她知道今日竇媽媽會以道別的藉口去再見嚴嬤嬤一面。
於是清霧和小李子說了一聲自己的去處,這便朝釀酒坊那邊過去,準備看看竇媽媽和嚴嬤嬤在那邊究竟如何了。
小李子本想跟著清霧過去。無奈於公公跟著陛下上朝去了,今日又是特殊的日子,等閒少不了人。便將清霧的話記下後,好生在這裡等陛下歸來。
原本他以為大家都急著過年去,這次早朝必然很早就會結束。誰料又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方才等到陛下歸來。
而且……還是怒容滿面的陛下。
感受到霍雲靄周身散發著的毫不遮掩的怒氣,小李子只覺得一股子冷氣從腳底下竄到了頭頂。心驚膽戰下,他趕緊扯了扯自己的師父,無聲地問於公公,陛下這是怎麼了。
不待於公公回答,屋裡已經響起了一陣許多東西陸續摔碎的噼里啪啦的碎響。
聽那動靜,鎮紙筆墨還有瓷器桌椅,應該都沒能倖免於難。
小李子更加害怕,看著於公公的是,眼神都有些不對勁了。
於公公怕小徒弟亂想瞎想,苦著臉將事情大致和小李子說了。
原來,今日殿堂之上,鄭天安舊事重提,又說起了霍雲靄大婚的事情。還帶了一幫老臣,在那邊作痛哭流涕狀。
名義上是「勸說」,其實簡直是在「逼迫」。
好似霍雲靄不趕緊娶妻、不趕緊廣收後宮,就成了千古罪人、就對不起駕崩的先皇。
「陛下、陛下就由著他們這麼來?」小李子聽得心驚膽戰。
其實,他平日裡跟著陛下,自然知道陛下的本事。
那些老臣……竟然絲毫都不顧及帝王威勢?!
「不由著他們,哪能讓他們放鬆警惕?」於公公將聲音壓到最低,輕聲道:「那些老臣,自恃看著陛下長大,就倚老賣老,總把陛下當作當年的孩童。殊不知……」
他看一眼昭遠宮的殿門,朝小李子使了個眼色,再不多言了。
小李子知道,師父的意思是,少年帝王早已羽翼豐滿。偏偏那些人還活在記憶里,不知變通。
但……但如今最讓他緊張的,還是帝王之怒如何消弭。
小太監眼睛不住往殿門那兒飄。又時常望向釀酒坊的方向。
——柳大人怎麼還沒回來?
有她在,好歹能夠勸一勸陛下啊……
霍雲靄的震怒,鄭天安的步步緊逼,清霧卻一點都不知曉。
此時的她,正在釀酒坊的門口和嚴嬤嬤道別——她身為正兒八經的官員,封印後,也要歸家去了。
因著身份關係,她不便在這裡多待,免得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於是簡短和嚴嬤嬤說了幾句,又與在一旁的竇媽媽叮囑了一番,這便告辭離去。
只是她剛行出去沒走出多久,約莫才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身後便傳來輕喚聲。
「柳大人?柳大人……」
這聲音有些耳熟,又有些陌生。
清霧心下好奇,不知自己何時聽過這個聲音。於是停下步子,循著聲音轉而望了過去。
那嬌嬌嬈嬈的身影映入眼帘後,她立時就後悔了。差一點便要轉身離開,幸好思量了下,自己「按理說」是不認得眼前之人的。
第七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