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站了起來,擠著往前走。空氣里漾著薄霧,遠遠的,是忻州的城牆,女真人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他叫武成,是代縣附近的農戶,三十五歲,不久之前,他有一個妻子,有一個即將成年嫁人的女兒,現在已經沒有了。
他……一直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也許到了什麼時候,就可以醒過來……
兩天前,一直義勝軍的隊伍衝進了他的村莊,他們被抓出來,他看見一群人凌辱了他的妻子與女兒,而後殺死了她們,並且打斷了他的一隻手,又用一塊石頭打在了他的頭上。
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綁著牽在隊伍里了,斷掉的右手一被拉扯便是難言的劇痛,他踉踉蹌蹌的往前走,渾身顫抖中,眼前閃過的只是妻子與女兒死去的情景,他不斷地回想那一刻,後悔當時自己為什麼沒有找個鋤頭或者耙子,或者……當時在他不遠的地方就有菜刀,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去拿。
在他的前方,是一個衣服被扯得稀稀拉拉,衣不蔽體的胖女人,大概四五十歲了,一直在哭。他的斷手被拉著,疼痛導致他不停的倒下。身上的衣褲由於本就不太好,褲腰帶斷了,褲子掉下去時也將他絆倒在地,女真人過來將他打了一頓,前後行走的隊伍將他拖在泥水裡。從那之後,他下身連褲子也沒有了,就那樣被拉在隊伍里走。
一個中年的男人,就那樣沒有褲子被拉得一路走,到底意味著什麼,他也已經難以想得清楚。一路前行。沒有停留,人群中許多人的屎尿都拉在褲子裡,一邊走一邊升起臭氣,沒有吃的,只有在經過溪流的時候。他們被允許喝水。前行兩天之後,他們被聚集在忻州城下。然後過去這個夜晚,武成被拉得走起來。
為什麼不拼命呢……他在心裡想,然而前後左右,都是哭泣的、不得已往前走的人,後方似乎有人被殺了,女真人的聲音愈發凶戾。渾渾噩噩的視界裡,武成知道女真人是在將他們往忻州城的方向趕。城牆上有武朝的旗幟。有密密麻麻的官兵,武成想,他們也許會下來救人。但心中的某種明悟和恐懼也越來越深。出奇的,他心中知道,就要打仗了。
拉扯的力量使他踉蹌的前行幾步,女真人的聲音越來越近,然後有人從他身邊過去,揮刀砍斷了繩索。卻也是那些身著怪異的女真士兵,他們混在人群里。往城牆那邊舉起了弓箭。
嘈雜的聲音中,有人在後方大喊:「走!跑!不走就死!」間或也響起慘叫的聲音。捆住武成手臂的繩子還在,但它已經不再連這前方與後方的人了,但武成仍舊被推著、擠著往前走,在他前方的,就是已經矮著身子搭著弓箭往前走的女真人,武成想要上去咬他一口,然而仿佛是某種斥力阻止著他這樣做,妻子與女兒被侮辱的畫面又在眼前晃了,女兒被撕掉了衣服,在人群里尖叫……
刷的一下,前方的女真士兵鬆開了弓弦,前後左右,箭矢飛向忻州的城牆,側面不遠處,有長長的梯子在走。
前行的陣勢陡然泛起更大的混亂,無數的聲音嘈雜了武成的耳朵,他被推得翻滾在地,有人從他身上踩了過去,待到目光再度恢復時,在不遠處嚎叫的是曾經走在他前面的那個胖女人,她正在地上爬,半身鮮血,瘋狂地哭叫,她的一隻小腿被人踩斷了,扭曲得厲害,血流如注中露出白森森的斷骨來,一個女真人往這邊衝來時,她拼了命的用雙手撐在地上,試圖爬往旁邊避開對方。
怎麼不拼命呢……武成的腦海里又響起這個念頭,然而他渾身劇痛,手已經斷了,但他想,他還可以用身子去撞死一個人,咬死他,這樣想著,他艱難地想要站起來,陡然一下,更大的推力將他推倒在地,城牆上飛來的一根箭矢,射入他的頸項之中。
武成被釘倒在地上,永遠地死去了。
在這屍體周圍,無數的人正在慘叫、奔跑、吶喊,女真人驅趕著平民的俘虜,射著弓箭,扛著雲梯,往忻州城高達三丈的城牆衝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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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進倒下一鍋滾油,站在那兒,看著瘋狂衝來的女真人。
他師從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後來加入梁山,也與官兵對過陣,見過一些世面,也大概明白攻城守城,該是一副什麼樣子。此時雖然不清楚武朝在忻州準備了
第五七三章 洪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