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一句,又頓了頓,拱一拱手,「愚弟今日並非過來說此膚淺之言,戰事不可如此估算,我心中也明白。只是女真勢強,阿骨打在世之時,兩萬戰七十萬仍能取勝,此時阿骨打去世不過一年,吳乞買新繼,宗望又是女真軍魂,阿骨打之子,此戰若無一個滿意的結果,便要打出一個慘烈結果來。唐某心知,朝中諸位都寄望於城外一戰之後,令宗望知難而退,然而,除非宗望慘敗,否則絕無可能。大戰一起,想要兩邊點到即止,不過痴人說夢……」
他面色嚴肅,又停了片刻:「此時他幾萬大軍南下,雖然一路摧枯拉朽,但對於戰事預期,不過是我武朝賠款割地。城外若真打起來,宗望攻城是不容易,但他絕不願輕去,一旦耗下去,我武朝實力,只會逐漸見底,到時候他看得清楚,我武朝便是亡國之厄了!」
秦檜道:「唐大人未免危言聳聽了。」
一旁因為同樣身為大儒而陪同的堯祖年抬了抬眼:「亡國之厄,過去了,便是興國之兆,此時若還不能咬牙挺住,往後讓金人食髓知味,莫非就只靠割地賠款活著?」
「女真驟起,並無底蘊,萬事皆靠掠奪而來。一鼓作氣。二而衰,三而竭,時日一長,必生腐化,到時候。我武朝或有機會……」
秦檜冷笑:「不是比誰更好,只是比誰更壞嘛。」
唐恪看他一眼:「有些事情,擺在你我眼前,不是認與不認所能解決的,也絕不是書生意氣,一兩條性命的事情。這天下億萬黎民擺在我等手上。國事至此,我等只能看著眼前行事。秦兄,你今日罷相,卻不是我等在聖上面前搬弄是非吧!」
他的話語之中,頗多耐人尋味的東西。秦檜笑了幾聲,不再開口。秦嗣源卻是目光複雜,過得許久,方才說話。
「欽叟,你的學識遠見,我素來欽佩。但此事原非權衡,乃是信念使然。你相信於這黎民蒼生的責任,不想讓他們受多的苦。我相信於一國一族之責任,不願意這一國之人,如此去活。我始終相信。事情不到絕望,必有轉機,若凡事都只靠計算權衡,於這朝堂之上,你也好我也好,其實都不用去做什麼事情。全都拿著算籌過日子便了。」
「你我為此爭吵,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唐恪嘆了口氣。搖搖頭,「我自知無法說服你。頑石淬火始見鋼,你的想法,也並非有錯。只是我朝問題,原是兩百年流弊,進取必先求革新,改革無果,則進取無益。如今這局面,苦了天下百姓,苦了這城內城外的將士……我等官員,皆是有罪之人哪。」
「若無切膚之痛,豈有革新之因?」
「黑水之盟如何?革新又在哪裡……」
書房之中,絮絮叨叨的,是幾位大員坐而論道的聲音,在這沉甸甸的城裡,也有著沉甸甸的重量。而此時的汴梁城外,牟駝崗女真大營之中,晚秋的風,正在呼嘯著吹進來,軍營大帳,宗望以及一眾將領,正在開會。
「……粘罕大帥在書信中說,太原如今仍在武朝之手,一時難取。武朝西軍已動,對其虎視眈眈,西路軍若貿然難下,武朝大軍猝然發難,極有可能隔斷南北通路,武朝雖弱,但仍有幾支可戰之兵,若我軍全數被困於武朝腹地,實在不智……」
大帳正中,作為阿骨打次子的完顏宗望端坐在帥位上,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周圍的座位上依次是完顏闍母、完顏昌、漢軍都統劉彥宗、賽剌、術列速、活里改等將軍,投降過來的郭藥師等人也居於末席。
「讓西路軍南下策應的命令,我已連發數道,但看這情況,粘罕暫時是不肯過來了。」讓人傳達完粘罕的意思後,宗望開了口,「如今有人說我軍孤軍深入,武朝屯兵數十萬,號稱百萬,阻住黃河去路,便想要逼降於我……」
他說到這裡,嘴角挑了挑,微微一笑,周圍便是一團鬨笑。
「武朝人,跳樑小丑。」宗望等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凶戾,拳頭打在了前方的桌子上,「我女真雄師,打的從來就不是什麼順風仗!武朝人在黃河邊聚了區區二十萬人,進不敢進,退不敢退,竟以為我軍會怕。談判條件我已給了他們,他們當然不會答應,如今既然確定粘罕不會過來,我們也不必多等了!」
他的話語停下,抬起手:「諸位兄弟,我們便想像如何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