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性地與寧毅找茬、鬥嘴,此時念及將要離開,話語才第一次的靜下來。心中的焦躁,卻是隨著那越來越快的出拳,顯露了出來的。
「……你今年二十三歲了吧?」
「……從聖公起事時起,於這……呃……」
西瓜口中說話,手上那小金剛連拳還在越打越快,待聽到寧毅那句突兀的問話,手上的動作和話語才陡然停了下來。此時她一拳微屈,一拳向斜上前伸,神情一僵,小拳頭還在空中晃了晃,然後站直了身形:「關你什麼事?」
「我們成親,有幾年了?」寧毅從木頭上走了下來。
「我們那個……算是成親嗎?」
「這麼幾年了,應該算是吧。」
她原本擺了擺姿勢,繼續打拳。聽到這句,又停了下來,放下雙拳,站在那兒。
「我這幾年,也不是沒人嫁了,只是藍寰侗的事情一直未曾放下心來。你……你幾個妻子,孩子都快長大了,跟我之間……跟我之間……」
沒有了她的揮拳,風雪又回到原本飄落的景狀,她的話語此時才稍稍僵硬起來,身形也是僵硬的,就那樣直直地站著,雙拳握在身側,微微偏頭。
一如寧毅所說,她二十三歲了,在這個年代,已經是老姑娘都不算,只能說是沒人要的年紀。而即便在這樣的年紀里,在過去的那些年裡,除了被他背叛後的那一次,二十三歲的她是連一個風雪裡僵硬的擁抱。都不曾有過的……
雪花落下來,她站在那裡,看著寧毅走過來。她就要離開了,在這樣的風雪裡。許是要發生些什麼的。
至少……也該有一個僵硬的擁抱……
半山腰的院落房間,油燈還在微微的亮著,燈火里,蘇檀兒翻看著手中的賬目記錄。回過頭時,不遠處的床上小嬋與寧曦已經睡著了。
她又往窗欞那邊看了看。雖然隔著厚厚的窗戶紙看不見外面的境況,但還是可以聽到風雪在變大的聲音。
這樣的夜裡,他應該不會回來休息。
她這樣想著,又偏頭微微的笑了笑。不知道什麼時候,房間裡的身影吹滅了燈火,**休憩。
風雪又將這片天地包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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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一夜過去,清晨,雪在天空中飄得安詳起來,整片天地漸漸的銀裝素裹,替換深秋荒涼的顏色。
早晨起來時。師師的頭有些昏沉,段素娥便過來照顧她,為她煮了粥飯,隨後,又水煮了幾味藥材,替她驅寒。
段素娥原是那位陸寨主身邊的親衛,來小蒼河後,被安排在了師師的身邊。一邊是習武殺人的山野村婦,一邊是柔弱憂鬱的京城花魁,但兩人之間。倒沒產生什麼嫌隙。這是因為師師本身學識不錯,她過來後不願與外界有太多接觸,只幫著雲竹整理從京城掠來的各種古籍文卷。
段素娥在山中本有家室,丈夫為青木寨而死。膝下一子卻已到了讀書識字的年紀,最近青木寨的環境不錯,能讓家中孩子有個識字的機會,將來明理懂事,是山中婦人最大的希冀。平素與師師說些谷中發生的事情,閒暇時候。也會過來詢問些念書的心得。
這年月的正牌花魁,便是後世令人信服的大明星,並且相對於大明星,她們還要更有內蘊、見地、學識。段素娥佩服於她,她的心中,其實反倒更佩服這個丈夫死後還能樂觀地帶大一個孩子的婦人。
「聽說昨夜南方來的那位西瓜姑娘要與齊家三位師父比試,大伙兒都跑去看了,原本還以為,會大打一場呢……」
「西瓜姑娘啊,年紀輕輕的,宗師般的人物,也不知是怎麼練的,只看她一手霸刀功夫,與寨主比起來,怕是也差不了多少。齊家的三位與她有仇,暫時看來是報不了了,只是父仇不共戴天,這事情,大家都會放在心裡……」
「大夥眼下都在說京師的事情,城破了,裡頭的人怕是不好過,李姑娘,你在那邊沒有親族了吧。」
段素娥偶爾的說話之中,師師才會在僵硬的思緒里驚醒。她在京中自然沒有了親族,然而……李媽媽、樓中的那些姐妹……她們如今怎樣了,這樣的疑問是她在心中即便想起來,都有些不敢去觸碰的。
第六五八章 愛憎會 怨別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