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打碎了……」
「……愣是沒攔住,城裡沸沸揚揚的,搜了半個月,但前兩天……又是長順街,衝出來要殺大帥,命大……」
「……是漢人那邊的惡鬼啊,殺不了的,只能請動幾位上師來收魂,你看那邊……」
「……這些漢狗,確實該殺光……殺到南面去……」
人們細細碎碎的語言裡,能夠拼湊出事情的因果來其實如今在大同的人,也極少有不知道的。三月二十三,有刺客孤身刺殺粘罕大帥未遂,狼狽殺出,一路穿過鬧市、民宅,幾乎驚動半坐城市,最終竟然讓那刺客跑掉。後來大同便一直戒備森嚴,私下裡對漢人的搜捕,早已枉殺了百十條性命。大同的官府還沒想清楚該如何徹底處理此事,等著女真的捕快們抓到那刺客,誰知四月二十,那名刺客又突兀地出現,再刺粘罕。
這種不屈不饒的精神倒還嚇不倒人,然而兩度刺殺,那刺客殺得一身是傷,最後藉助大同城內複雜的地形逃跑,竟然都在千鈞一髮的情況下僥倖逃脫,除了說鬼神庇佑外,難有其它解釋。這件事的影響力就有些糟糕了。花了兩天時間,女真士兵在城內抓捕了一百名漢人奴隸,便要先行處死。
這是為懲罰第一撥刺殺的處決。不久之後,還會為了第二次刺殺,再殺兩百人。
反抗自然是沒有的,靖平之恥十年的時間,女真一撥撥的抓捕漢人奴隸北上,零零總總大概已經有百萬之數。反抗不是沒有過,然而基本都已經死了,最為非人的待遇,在奴隸之中也已經過了一遍,能夠活到此時的人,多數已經沒有了反抗的能力和念頭,第一批的十個人被推上前方,在人群前跪下,儈子手舉起鋼刀,砍下了頭顱。
血腥氣瀰漫,人群中有女人捂住了眼睛,口中道:「啊喲。」轉身擠出去,有人靜靜地看著,也有人談笑鼓掌,破口大罵漢人的不識好歹。這裡乃是女真的地盤,最近幾年也已經放寬了對奴隸們的待遇,甚至已經不許無故殺死奴隸,這些漢人還想怎樣。
第二批的十個人又被推了上來,砍去頭顱。一直推到第八批的時候,下方人群中有一名中年女人哭著走上前,那女人容貌中等,或是在大同城內成了**,衣著陳舊,卻仍能看出些許風韻來。只是雖然在哭,卻沒有正常的哭聲,是個沒有舌頭的啞巴。
上頭有她的兒子。
金國南征十年,百萬人北上,悲慘之事無數,人們來了這裡,便再沒有了自由之身,縱然母子,往往也不可能再在一起。只是後來女真人對奴隸們的政策相對放鬆,極少數人在這等苟延殘喘之中才找到自己的親族。這沒了舌頭的女人哭著向前,便有金兵挺過來,一刺進女人的肚子,上頭一名神色木然、缺了一隻耳朵的年輕男子叫了一聲「娘」,儈子手的刀落了下來。
大同府衙的總捕頭滿都達魯站在不遠處的木樓上,靜靜地看著人群中的異動,如鷹隼般的眼睛盯住每一個為這副景象感到傷心的人,以判斷他們是否可疑。
滿都達魯的父親是跟隨阿骨打起事的最早的一批軍中精銳,曾經也是東北林海雪原中最好的獵人。他自幼跟隨父親參軍,後來成為金兵之中最精銳的斥候,無論在北方征戰還是對武朝的南征期間,都曾立下赫赫功勳,還曾參與過對小蒼河的三年圍攻,負過傷,也殺過敵,後來時立愛等人倚重他的能力,將他調來作為金國西面政治中樞的大同。他的性情冷酷剛毅,目光與直覺都極為敏銳,殺死和抓捕過許多無比棘手的敵人。
這一次他本在城外督辦其它事情,回城後,方才參與到刺客事件里來擔任抓捕重責。第一次砍殺的百人只是證明己方有殺人的決心,那中原過來的漢人俠客兩次當街刺殺大帥,無疑是處於置身死於度外的義憤,那麼第二次再砍兩百人時,他恐怕就要現身了。即便這人無比隱忍,那也沒有關係,總之風聲已經放了出去,倘若有第三次刺殺,只要見到刺客的漢奴,皆殺,到時候那人也不會再有多少僥倖可言。
最後的十人被推上木台,跪下,低頭……滿都達魯眯著眼睛:「十年了,這些漢狗早放棄反抗,漢人的俠士,他們會將他當成救星還是殺星,說不清楚。」
副手不屑地冷哼:「漢狗懦弱至極,若是在我手下當差,我是壓根不會用的。我的家中也不用漢奴。」
第七六一章 血雨聲聲及天晚 豪雲脈脈待圖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