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的身體狀況很差。
儘管五年前他從陳玄風的手裡獲得了一瓶九花玉露丸,有效地延緩了宿疾發作的痛苦,從而比原時空多活了三年多。
但是,由於今年金軍的大舉進攻,他和畢再遇從鎮江到紹興的防禦戰中一敗再敗,終於耗盡了體內真元。
如今的他已是風燭殘年,即使不再與人動武,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玄風大師,老夫已是時日無多,卻有幾句話要問一問你,否則死不瞑目啊。」
坐在陳玄風的客廳里,辛棄疾說明來意。
玄風大師,是辛棄疾斟酌出來的稱謂,年初陳玄風對外宣稱落髮出家,卻沒有自擬法號,辛棄疾索性就叫他玄風大師。
「辛伯伯有話儘管明說,晚輩洗耳恭聽。」
陳玄風的心態並沒有因為際遇的變換而改變,對辛棄疾還是一如既往的尊敬。
「大師執掌金國軍政權柄至今,已有兩三年了吧?」
「辛伯伯說笑了,晚輩自從落髮為僧,便已經退出金國朝堂,不再過問軍政之事了。」
「既然你仍然以伯父相稱,卻為何言而不實呢?」
「晚輩說的都是實話。」
「且不說你已經不再過問軍政之事,老夫想問的是,如果你再過問一次,能否影響金國的決策?」
陳玄風大致猜的到辛棄疾的目的,便直接挑明:「辛伯伯,你是想讓我息兵止戈,撤回金國的兩路大軍,是吧?」
「沒錯。陳玄風啊,老夫也不瞞你,這幾年,你真的很令我失望!你是不是忘了,你本是宋人啊!」
陳玄風搖頭笑道:「辛伯伯,你錯了,我不是宋人。或者說我從來都沒認為我是宋人!」
辛棄疾毫不掩飾地露出怒容,反問道:「難道你認為你是金人?」
「我當然也不是女真人,我是漢人。」
陳玄風說的絕對是大實話,因為他後世的身份證上寫的明明白白,陳涯,性別男,民族漢。
然而辛棄疾卻無法理解宋人與漢人的區別,問道:「宋人和漢人有什麼區別嗎?漢也好,唐也罷,與我皇宋都是華夏正統,不是嗎?」
「辛伯伯,你這話基本正確,但是我寧可做一個漢民,也不願意做唐宋之民。」
辛棄疾道:「這些姑且不說,只說你知道我為什麼失望嗎?因為你明明有機會把金國併入宋國,你卻遲遲沒有這麼做!老夫百思不得其解,你是為了效忠於完顏氏族嗎?」
陳玄風道:「完顏氏族跟我又沒親戚,我效忠他們幹什麼?辛伯伯,如今在這金國的疆域裡生活的人民十之八九都是漢人,我不想把他們交給腐朽的趙宋去遭受盤剝,我覺得我沒錯。」
說來說去,辛棄疾和陳玄風的理念分歧,只在是否忠於趙宋這一點。
說白了就是,辛棄疾忠誠的國、是老趙家的家天下。而陳玄風卻自覺地歸屬於華夏民族。
「辛伯伯啊,我沒有坐在皇帝的位置上興兵去征伐趙宋,已經是顧全你的面子了,你還想讓我怎樣啊?」
經過一番辯論,辛棄疾終於也能夠理解陳玄風的理念了,卻無法接受,更無法認同。他效忠趙家皇帝幾十年,一生所學更是儒家思想,自帶迂腐buff,改是改不掉了。
陳玄風也沒打算更改辛棄疾的三觀,只是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辛伯伯,我不說趙匡胤的江山並不是你想像中那樣的名正言順,我只說你信奉的孔孟先賢,他們規定了這天下應該姓啥嗎?如果你真的只是憂國憂民,那麼只要國泰民安,只要織者有其杼,耕者有其田,誰當皇帝不行呢?」
辛棄疾不得不承認陳玄風的話有一定的道理,沉思半晌,突然冷笑道:「你說的不錯,可是如今你金國興兵伐宋,又何來國泰民安?怕是只有生靈塗炭吧?」
第三〇四章 羞愧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