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了他們的時間感,還是因為他們確實在爭鬥中度過了如此長久的時間?克隆體不知道,多恩也沒有對此做出任何表示。事實上,絕大多數時候,這位忠誠的泰拉近衛都拒絕與他眼中的「背叛者福格瑞姆」進行溝通,對克隆體所發送的一切代表「請求談話」的信號全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無法建立溝通也就無法取得共識,兩位狀態都不算完好、故而誰也無法奈何誰的對峙者也就無法從這個死循環當中脫離出來。
他們或許可以一直這樣打下去。原體出色的戰鬥意識和恢復力令徒手搏鬥中的拳腳相加無法真正對對方造成致命傷,但最終的結果依然可以被預測到——無怪乎就是那三種:要麼就是多恩先因為他身上動力甲的沉重自重被拖垮,要麼就是克隆體先因為他身上毫無防護力的華貴破爛被以某種手段破壞掉行動能力,要麼就是,他們倆在過於長久的強迫戰鬥中體力不支,在生理機能逼近極限之後雙雙倒下。
原體的體力與耐力確實深不見底,但並不是無限的。尤其是在這種無法休息,也無法得到能量補充的情況下。也同樣是因此,以上三種可能性成真的概率並不是完全均等的——當下里的多恩雖然被情緒上的狂怒所裹挾著,但這種怒火併沒有影響到他的策略與判斷。克隆體逐漸意識到,他的對手在有意識地分配控制自己的體力消耗,他們都不是很擅長這種拉鋸戰,但眼下的局面顯然是多恩一手策劃引導的、對他本人更加有利的情況。
三個結局當中,概率最小的那個,反而是多恩自己落敗的結果。
古泰拉兵法有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克隆體從那些不屬於他的記憶中知道這句箴言,並能輕易地意識到,他現在的處境基本可以類同於「其下攻城」——而且,他「攻城」的對手,是羅格·多恩。
克隆體意識到自己可能贏不了,但緊接著,他就迫使自己把這種念頭丟出腦海,因為在「福格瑞姆」面前,不應該有什麼「贏不了」的局面。他應當靈活地轉換思維,嘗試找到一種規避他現有的劣勢,能夠為他扳回一局並順利取勝的想法——「福格瑞姆」肯定是做得到的。第三軍團原體曾經以華麗的戰損比和誇張的策略手段兵不血刃地擴大帝國版圖,如果他意欲令自己配得上這個名字,那麼他也得拿出類似的戰果來才行。
如果連一個油鹽不進的羅格·多恩都處理不了,那他豈不是更加沒有資格如此自稱?
——多恩的拳頭再次落在他的下顎上,劇烈的震盪沿著骨骼傳遞到他的腦海里,驅散了回憶中阿庫爾多納隱約的喊叫聲。即便是以原體的堅韌,這樣的衝擊力也足以讓他在一瞬間裡恍惚下去。此次傷害造成的神經信號紊亂令克隆體的大腦無法完美地命令自己的肢體,他想要對多恩的下一步進攻做出反應,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他在這失去了防禦一瞬間裡不知第幾次地被對方破壞了重心,摔倒在地。這是一個相當危險的信號——一旦多恩帶著他本身和那身沉重動力甲的重量一同向他壓下來的話,缺乏助力裝備的克隆體便幾乎不存在什麼再次翻盤的可能性了。在近距離貼身作戰當中,體格和體重就是有這麼大的壓制力,這是每個練習過類似格鬥的人都必然體會過的一種基礎知識。
克隆體本能地想要向別的方向翻滾躲避,就像之前的不知道多少次,他差點陷入同樣的窘境時所做的那樣。但這一次,他沒能立刻成功移動,因而錯失了這個轉瞬間的良機——他首先選擇的那個方向上不知怎的卡了一塊石頭,導致他沒能以自己精細規划過的力量成功翻過足夠的距離。
他本應在倒下之前就注意到那塊石頭的,也本應將之納入自己的戰術考量。原體級別的大腦不應該在戰場認知上出現如此大的紕漏,但他就是「看漏了」。克隆體沒時間為自己的失誤懊喪,羅格·多恩在仰視中如山嶽一般的身軀已經壓了下來。在那個瞬間裡,他本能地抓住了那塊石頭——
它之前有這么小嗎?是可以被自己一手恰好抓住,而且如此順手的尺寸嗎?
這個疑惑在克隆體的腦海當中一閃而逝,已死者陰魂不散的聲音又在他的腦海中響起了:
殺了他。就用那塊石頭。那聲音這樣說。你看得很清楚,如果你不在此時此刻這樣做的話,那麼死的人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