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親自將太上皇的遺誥曉諭天下。
太上皇遺誥中說:「朕體氣素強,從無疾病。上年冬臘,偶感風寒,調理就愈,精力稍不如前。新歲正旦,猶御乾清宮受賀,日來飲食漸減,視聽不能如常,老態頓增。皇帝孝養盡誠,百方調護以冀痊可。第朕年壽已高,恐非醫藥所能奏效。」
太上皇將自己身子的狀況,歸結於著涼受寒。可是廿廿還是心痛如絞。
她總是忍不住想,倘若乾清宮、交泰殿那一場大火之後,太上皇不是用他老人家自己來扛下天譴……或許本不必至此。
乾清宮只用一年便修好了,可是這樣的奇蹟卻終究仿佛是太上皇為自己修好的停靈之所——若知如此,她倒不希望乾清宮能一年就修好啊!
倘若乾清宮的修繕,也要如康熙年間太和殿似的,修上它十八年去,那是不是太上皇老爺子的天壽還能再延長十八年去,啊?
老爺子護著皇上和她,獨自將那一場大火扛了去;可是等乾清宮修好,老爺子便被上天給……帶走了。這究竟是天數如此,還是,只是一場巧合啊?
倘若當真是天數,她寧願彼時自己扛下來,至少不能讓老爺子全都一個人來背負。
廿廿心底在哭,可是卻要極力克制,讓自己這一刻保持冷靜。
她冷靜地聽著皇上親自誦讀完太上皇的遺誥,然後在最後一句,為太上皇的治喪而分派人手。
皇上說:「至一切喪儀,著派睿親王淳穎、成親王永瑆、儀郡王永璇,大學士和紳、王傑,尚書福長安、德明、慶桂,署尚書董誥,尚書彭元瑞,總管內務府大臣緼布、盛住總理。」
所有接旨前來的王與大臣們,皆跪倒哭著接旨。
廿廿的目光靜靜從他們面上滑過。
幾位總理王,成親王和儀郡王是皇上自家兄長,睿親王也是皇上最為倚重的親王;總理大臣之中,王傑、董誥等,都曾是軍機處中與和珅一派分庭抗禮的人物;
其餘總理內務府大臣里,盛住是孝淑皇后兄長,縕布是淑嘉皇貴妃侄兒、成親王舅舅的兒子……
便是以一群至親、重臣,將和珅、福長安兩個團團圍在了當中。
可是這些王和大臣卻都是身份早定的,不會引人半點懷疑。
廿廿又深吸口氣,目光與皇帝相接。
此時養心殿內外早已跪滿了人,所有在京的宗室王公,還有三品以上官員,全都已經在此處。這當中,自然還有和珅的姻親、師生、黨羽去。
尤其是那些宗室王公們,更是心思難以揣摩。
廿廿心下微微一動,靜靜凝望著皇帝,緩緩行禮,「妾身宜率六宮剪髮成服……妾身需暫行告退。」
皇帝凝望著廿廿,便也緩緩點頭,「好,皇貴妃去吧。」
廿廿的心跳有些厲害,她離開太上皇寢殿,沒有回她在養心殿裡的圍房去,而是直接出了養心殿,往東六宮走。
避開養心殿裡的群臣,到了僻靜之處,廿廿毅然吩咐,「請七額駙、前鑾儀使布彥達賚來!」
布彥達賚是二阿哥的岳父,也是她鈕祜祿氏弘毅公家人;七額駙更是超勇親王,被太上皇視若親子。
少頃,是布彥達賚先趕到。身邊還帶了廿廿的二弟和世泰——和世泰也在鑾儀衛任職,乃是布彥達賚的麾下。
可是布彥達賚除了和世泰之外,還多帶了一個人,倒叫廿廿看罷微微皺眉。
布彥達賚另外帶來的人,正是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的一等果毅繼勇公——明安。
可是來既然已經來了,且明安是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的大當家的,是承襲老祖宗額亦都的嫡系之人,想來好歹也該有老祖宗的勇氣和血性在。
接著,七額駙拉旺多爾濟為首的幾位蒙古額駙也都到了。
廿廿深吸一口氣,輕聲道,「今日有事,皇上和朝廷,都要仰仗各位出力。」
幾人都不知道廿廿是在說什麼,不過見廿廿如此,況且是選在太上皇剛剛賓天之際,便都知道是頂頂關天的大事。
幾人對視一眼,全都毅然雙膝跪倒,「奴才聽候皇貴妃主子調遣!」
廿廿靜靜抬眸望向高天。
此時皇上得留在養心殿,得在那些宗室王公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