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巨石落下,山裂里變得更加黑暗了,而在鹿鳴錚看來,不僅眼前一片漆黑,他的心裡更是升騰起漆黑的劇痛。
倮倮就這樣走了……
用一柄寸把長的刀子,割斷了樹根,讓巨石堵住山裂的同時,倮倮也把自己葬在了這青山叢林之中……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從進入叢林以來,傷亡就一直伴隨著鹿鳴錚這班老兵……
羊倌負了重傷,動也不能動,只能躺在克欽族的部落養傷……
這是好的了……
歐邊花走了,他用一枚手雷和日軍士兵同歸於盡……
倮倮也走了,他用巨石埋葬了自己,救了所有的人……
也許,這是最好的離別,沒有飛濺的鮮血,沒有斷肢屍體,但這種死不見屍的殉國更加鹿鳴錚難過……
幾乎快要崩潰了,鹿鳴錚真的受不了,眼看著一個個兄弟死在自己面前……
趴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鹿鳴錚幾次想起身去和兄弟們匯合,但他不希望其他兄弟看見他臉上的淚珠,他抹了一把眼淚,可眼淚卻源源不斷地流了出來……
無聲的淚水淹沒了鹿鳴錚……
直到山裂里傳來腳步聲,侉侉微弱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官長……官長,倮倮?小鬼子可都料理了?」
原本準備堅強面對兄弟們的鹿鳴錚又一次流下了淚水,侉侉的聲音分明是一種帶著悲傷的,小心翼翼的試探,他也擔心又有人殉國,又有兄弟離開了他。
狼狽地爬起來,踉蹌地朝著前,走到侉侉面前,鹿鳴錚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小鬼子追不上來了。」
高興地嘿嘿一聲,侉侉踮腳朝鹿鳴錚身後望去:「倮倮呢。我背著他。」
只是用力拍打侉侉的肩膀,示意他轉頭朝前走,侉侉明顯愣了一下,隨後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他在全力控制著自己的淚水,他不能哭,在這個時候他不應該哭,倮倮兄弟已經死了,軍心更不能動搖……
男人不相信眼淚。戰爭不需要眼淚……
於是侉侉轉過身,默默地往回走,鹿鳴錚默默地跟著他……
山裂中有一個相對寬敞,可以容得下十幾個人的地帶,所有的中國老兵,約翰,巴里還有艾倫這些英國大兵都在緊盯著侉侉和鹿鳴錚的方向,花臉貓不知道從哪裡搞了一些易燃的枝葉,竟然點起了微弱燃燒的火把……
側身讓開燃燒的火把,花臉貓眯縫著眼睛問侉侉:「咋這么半天。把小鬼子都砍了?看見官長了,倮倮呢?是不是他蛋疼走得慢?」
「你****的才蛋疼!」侉侉低聲了罵了一句,便用手捂住了眼睛,他的淚水已經止不住了。
立即意識到出了大事,******快步迎上了侉侉:「到底咋了?倮倮呢?」
苗老八也衝過去,瞪大了眼睛說:「說啊,啞巴了?倮倮呢?」
低頭坐在地上,用力捂住了自己流淚的眼睛,但侉侉的身體分明在顫抖,他在無聲地痛哭。
極力擠出微笑。鹿鳴錚說:「倮倮這小子,想事情就是周全,死得時候連棺材都準備好了。」
似乎臉上有蟲子在爬,鹿鳴錚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竟然全是淚珠……
你見過笑著流淚的?
這怕是世界上最大的傷悲了吧?
於是所有人都明白了,不明所以的約翰還想張嘴問什麼,但聽懂的中國話的巴里推了他一把,約翰便明白了。
誰也不敢哭出聲來,唯恐哭聲讓倮倮這個兄弟走得不安心……
失魂落魄地看著鹿鳴錚空蕩蕩的身後,羌羌眼睛裡含著淚珠說:「明白了。倮倮把大石頭弄下來,堵住的小鬼子的路,把自己也……這****的,是太精明了,石頭棺材啊,想都不敢想……」
心疼殉國的倮倮兄弟,鹿鳴錚何嘗不心疼面前的這些兄弟,也許不久的將來,他們中的某一個也會戰死,也許是侉侉,也許是羌羌,也許是鹿鳴錚自己……
用力拍拍巴掌,把兄弟們的目光都吸引過來,鹿鳴錚說:「兄弟們都聽我說,倮倮兄弟走了,他走得壯烈,對得起中國軍爺這個稱呼,咱們多年以後敢拍著胸脯手,我們當年有一個叫倮倮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