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就是陛下的宮尹,是陛下的東宮屬臣。那時節陛下少年英發,才華橫溢,就已盡顯明君風範了。
國運坎坷,如今有賴陛下,社稷才得匡復,百廢待興,正是奮發圖強時候。陛下本雄才大略,一旦宏圖大展,無異當世明主,定可中興大唐。奈何卻因病疾所困,不能一展抱負。
老臣每每思及,寢食難安。老臣不懂醫術,不知那老參對陛下的舊疾是否有效,老臣只是覺的這老參拿來補補身子總是好的,陛下若服了覺得還有些好處,那是臣的莫大榮幸。」
李顯微笑著點點頭,緬懷著自己當初身在東宮的情形,又看看豆盧欽望的滿頭白髮,不由輕嘆道:「朕記得,那時候你是朕的宮尹,每日盡心輔佐於朕,教授朕治國的學問,與朕亦師亦友啊。唉!一晃就這麼多年過去了,那時愛卿正當中年,歲月如逝,如今愛卿的年紀也大了。」
豆盧欽望只聽得老淚縱橫,他離座而起,長揖到地,哽咽地:「輔佐陛下,本是臣的本份,也是先帝賦予臣的使命,敢不為陛下效死?只是,臣老矣,只能為陛下略盡綿薄之力。
江山社稷繫於陛下一身,大唐中興全賴於陛下一身。為了天下黎民,為了大唐江山,陛下您千萬要保重龍體啊。老臣如夕陽遲暮,卻還希望能追隨明主建功立業、留名青史呢。」
豆盧欽望這番表演唱念做打的很賣力氣,不但說的聲情並茂,更是老淚縱橫,看的李顯動容不已。
韋後莞爾一笑,說道:「豆盧僕射確是國朝忠臣,亦為良臣。古有君臣相契者,多以姻緣親近,彼此不疑不棄。可惜卿有愛子,朕的女兒卻都嫁了人了。幸好太平府上還有宜嫁的女子,聽說卿已經與太平結為親家了?這樣好,這樣好,太平是聖人的胞妹,豆盧僕射與太平結親也就等於和聖人做了親戚。」
豆盧欽望一聽,忽然退後三步,撩袍跪倒在地,以額觸地,頓首不語。
李顯和韋後齊齊一怔,李顯忙抬手道:「愛卿何故行此大禮呀?」
豆盧欽望以額觸地,恭聲道:「還請陛下先恕過臣不恭之罪,臣才敢言。」
李顯道:「愛卿不要如此,快快請起,言語若有不妥之處,朕恕你無罪便是。」
豆盧欽望這才爬起來,拱手道:「老臣不敢欺瞞陛下,犬子頑劣,不好讀書,如今雖已成年,卻仍是鬥雞走狗,不學無術。老臣雖然時常提點教誨,奈何卻不見成效。
太平公主是陛下您的胞妹,太平公主的女兒也算是天皇貴胄了,老臣怎忍心讓自己的兒子耽誤了公主的愛女,所以有意退婚,請公主之女另擇良配佳偶,一番苦心,若不剖白,又恐觸怒陛下,所以還要請陛下恩准。」
李顯和韋後對視了一眼,片刻錯愕之後,眸中忽然便露出一絲笑意。
李顯欣然離座,走到豆盧欽望面前,含笑道:「愛卿能不避家醜,果然是忠君體國。不過這婚事嘛,既然已經定下,怎好就此悔婚,一旦傳揚出去,旁人不知內情,還不知要編排出什麼難聽的話來。在朕看來,少年輕狂,其實也沒什麼,一旦成了親,自然也就收心了。」
豆盧欽望還要再說,韋後突然道:「聖人,豆盧欽望是聖人做太堊子時的東宮老臣了,說起來與聖人結緣最早,並非外人,你的那些煩惱,對這些的耿忠老臣又有什麼好隱瞞的呢,不妨直言以告吧。」
豆盧欽望有些訝然地看了韋後一眼,又復看向李顯。
李顯咳嗽一聲,略顯為難地道:「不瞞愛卿,自朕登基以來,因為政略主張與相王和太平頗有衝突,致使太平和相王對朕生出了些誤會。
他們與朕是一母同胞的手足,朕每每思及被骨肉同胞誤解,便痛心疾首。
愛卿做過朕的宮尹,又是相王妃的叔父,如果再與太平結為姻親,那與我李唐皇室當真是最親近的人了。朕還希望你能成為我們兄妹三人的中人呢,相王和太平如果對朕有什麼誤會,愛卿也能及早告知於朕,朕才好與他們溝通誤會,手足和睦。所以,朕覺得你這門親還是應該結的。」
豆盧欽望這才明白李顯用意,想到若非相王與太平冒死相助,天子未必會有今天,卻不想他竟如此處心積慮,天性涼薄一至於斯。豆盧欽望不禁暗暗心寒,面上卻做出惶恐不勝狀,道:「老臣願為陛下效命!」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示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