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的師叔就曾提到過這蜀地十願僧的不凡。倒不如說,正是因為他們所秉承的佛法與中原有所不同,才導致了久達寺七位住持彼此殘殺的慘劇。
久達寺血流成河的那一晚,慈清住持斷氣前曾說,中原佛法仍有缺數,而這缺數,極有可能便掌握在蜀地十願僧手中。
趙無安對佛法是一知半解,遠遠到不了論禪悟道的地步。故而對這蜀地十願僧雖然好奇,卻也並無多加接觸的念頭。
又怎料尚未來得及深入蜀地,這蜀地十願僧反倒先找上了門來。
見趙無安躊躇不定,飛劍下的二人對視一眼,連忙趁機支起身子,手腳並用地爬向了不苦和尚。
「多謝大師救命之恩!」二人涕淚俱下,如獲新生。
不苦和尚雙掌合十:「阿彌陀佛。」
街道上幾圈人不約而同鼓起掌來,甚至還有人潸然淚下,掩面而泣。
頭一次覺得自己像個反派的趙無安愣了半晌,硬著頭皮收了飛劍。
他解釋道:「這二人是黑雲會麾下羅衣閣的殘黨,江南道的殺手組織羅衣閣已於今年七月被剿滅,這二人不過羅衣餘孽,我本是想將他們正法而已。」
「是非功過,皆是過往。」不苦僧靜默道,「既已橫下一條心來入蜀,又怎能說他們與那血腥池沼尚有牽連?阿彌陀佛,往生不苦,施主也當給其他人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才是。」
自知辯不過這有備而來的僧人,趙無安硬著頭皮道:「是。受教了。」
四周掌聲愈發熱烈,怎麼看都像是世外高僧阻止了嗜殺成性的武林中人,引得一片歡呼喝彩。
趙無安又何曾經歷過這種尷尬場面,只得草草作了一揖,也不敢對那死裡逃生的二人再放什麼狠話,轉身離去。
從人群中穿出時,還隱約能聽見身後傳來的譏諷聲,趙無安無奈撐住了頭。
走回鎮南頭時,同行諸人才姍姍來遲,見趙無安這副模樣,一時頓感意外。
「剛剛來時,似乎隱約聽見了佛聲。」代樓暮雲冷笑道,「你該不會是在哪個僧人面前吃了癟吧?這可能讓我笑掉大牙。」
趙無安白了他一眼,沒說話。
段桃鯉眨了眨眼睛,望向鎮中心那座坍塌了一半的擂台。
「那是蜀地十願僧?」
趙無安點點頭。
段桃鯉若有所思。
安廣茂正在猶豫該不該開口,他的夫人已然搶在了前頭。
「這次出劍懲凶,本意是立威蜀地,震懾一番幕後黑手,卻反被他人攔下,是否得不償失了些?」
入蜀之前,起行住宿俱由這位夫人一人決定,趙無安也極其敬重,言無不從。然而一路上像這樣的對話,卻還是第一次。
趙無安怔了怔,料想到安夫人知道蜀地局勢複雜非一屆婦人所能左右,所以從進這白馬鎮開始,一切可說是交到了趙無安的手上來決定,安夫人也並未覺得不妥,反倒率先詢問他的意見。
趙無安沉吟了片刻,道:「此地不宜多言。白馬鎮是人多眼雜之所,我們先尋一間客棧住下再做計較。」
卻沒想到,繞遍整座白馬鎮,居然沒找到一間可以住人的客棧,所有的店家都擠滿了人,房間早排到了十幾天之後。
繞著鎮子轉了足足兩圈也沒能找到可停留之所的趙無安領著身後諸人回到之前讓他丟盡了臉的那座鐵匠鋪前,一時覺得人生很是幻滅。
不苦和尚和那兩名命大的羅衣閣餘孽早不知去了哪裡,看熱鬧的人群也又轉去了其他地方,此時鐵匠鋪門口只剩下了個蹲在台階上扒飯的白髮漢子。
趙無安漫無目的地轉著目光,無意間與他相撞在了一處。
分明是冬日,這漢子卻敞著上身衣裳,露出精壯虬結的肌肉,捧著碗白飯蹲在門口吃著。臉上皺紋極少,一頭白髮卻掩不住已然褪色的韶華。
與趙無安視線一觸,他便咽下了嘴裡的飯,波瀾不驚問道:「找住處麼?我這兒倒是有幾個,不嫌棄的話可以借你們住一晚。」
見趙無安略有些猶豫,那人又道:「當然是要收錢的。不過你要是願意買幾把破劍帶走,價錢的事業好商量。」
趙無安尚在躊躇之中,胡不喜卻已搓著手,笑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