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甚至可說乏味。但即便隔著近二十年的歲月回望,安晴也能隱約想像得到那場遮天蔽日的硝煙。
這個故事,她其實也曾聽父輩講過。大宋驚於伽藍安煦烈的絕頂天才,寧可以七百里河山相換,也要將之扼殺在汴梁城中。
這不過就是兩國之間一場再普通不過的交鋒,即便是寫入史書,也只是供說書先生在談國策之時講起,聊以為一案例而已。
但筆墨之間決定的,卻是一朝的興衰。
「後來我起名叫趙無安。」趙無安道。
安晴這才終於理解了趙無安名字的含義。
她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曾說天下無安……是要以伽藍安煦烈的身份,要這大宋江山,天下無安?」
趙無安不置可否,低頭思忖了片刻,開口便又繼續講了下去:「造葉縱然萬般無奈,但大宋兵臨城下,不和便只能玉石俱焚。無奈之下,答應派人,送伽藍安煦烈進京。那個時候,他聽聞消息,便已將自己的名字改作了趙無安。」
趙無安的敘述有了些許人稱的變化,不過安晴沉浸入故事當中,並未意識到這一點。她輕輕屏住呼吸,等待著趙無安接下來的話。
因為每一個宋人都知道,伽藍安煦烈,最後並未進京。直到今日,你在汴梁城中,就算能找到趙無安、找到胡不喜,也決計找不到一個叫伽藍安煦烈的人。
「行至冷州邊境時,恰逢一隊契丹蠻子鐵騎南下。那時澶淵之盟剛訂不久,盤桓在兩國邊境的契丹軍還未盡數得到調令,軍餉偶有不足時,便一如往常,鐵騎南下來取。」
「伽藍安煦烈車駕奢華,畢竟那是一國顏面,不可輕棄。卻也因此被契丹鐵騎給盯上,於半路間攔道而劫。造葉派入宋境的僅是一小隊護衛與大批儀仗,與精於馬戰的契丹人短兵相接,自是一觸即潰。整支隊伍,包括伽藍安煦烈在內,盡數身死,幾乎無一倖存。」
安晴瞠目結舌:「這……」
趙無安明明還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
「伽藍安煦烈沒有活下來嗎?」她覺得難以理解。
「沒有。」
「可你……」安晴難以置信地看著趙無安。
「所以我其實不是他。」趙無安淡淡道,「居漠北,赴崑崙,修洛神劍意,這都是我。負皇命,礪鷹谷拒強宋,受趙姓入汴梁,這都不是我。」
一件件事情自安晴腦海當中閃過,長期以來趙無安在她眼中早已成型固化的那個身影在不斷地模糊、重影、閃動,仿佛他一瞬之間是許許多多的人,又仿佛他一瞬之間還是他自己。
「我出生不久便遭拋棄,是廖娘自漠北冬夜的風雪裡聽見哭聲,救回了我。」趙無安頓了頓,「廖娘的真名叫廖筱冉,不過我和胡不喜都喊她廖娘。在漠北草原上,沒有實力的人不配擁有牧地。廖娘是那裡唯一有著自己牧地的女人,卻從未與其他男人起過爭執。大家都很敬重她,我跟胡不喜更是如此。」
安晴怔住了。她忽然意識到,趙無安此時所講的,是一個和之前她所聽過的都完全不一樣的故事。而一直以來作為趙無安摯友的胡不喜,也終於在故事中出現了。
「廖娘獨自一人,在漠北住了很久,大家都覺得她是在等候什麼人從關外歸來,卻一直沒有等到。胡不喜的名字也是她給起的,誰知道那傢伙的老爹姓不姓胡。」
提起胡不喜,趙無安又免不得來了一句嘲弄,而後便又正色道:「既見君子,雲胡不喜。廖娘的的確確是在等一個人,還打算用胡不喜的名字來作回應。但是,直到造葉攻進賀蘭山,我與胡不喜、賀闌珊、廖娘分散之時,都沒有見到她所等的那個人自關外回來。算算時間,我已有二十二年沒有見過廖娘。」
頗為難得的,趙無安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黯然失意的神色,安晴瞧在眼裡,心底也是沒來由地一陣絞痛。
「我被造葉鐵衣軍生擒,卻未就地處置,而是被一路帶入了都城,乃至進到皇宮,見到了造葉國的皇帝與二皇子。時至今日,我都難以想像,世上竟有與我長得那般相似的人。」
安晴並不笨,趙無安說到這裡,她便已然反應了過來,雙掌一拍道:「他們是想把你培養成伽藍安煦烈的假身?」
「沒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造葉人喜歡有
卷三 琴鐘篇 第二十二章 故人舊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