畔喃喃,「你瞧那個柳家少爺,不也是在這麼做嗎?若不是你,他早就在福州法場被斬,你不欠他什麼,又何須問心自責?」
又何須問心自責?
莫稻其實也知道自己一向都慣於自責。但習慣成自然,甚而已然成了他存在於世的印痕,輕易更改不去。
但岳知書的話,卻讓他想起了另一個人。
一個他曾經認定為生死之交的朋友;一個在偌大柳葉山莊之中,無論他是管家還是奴僕,都能與他平齊平座的公子;一個能在他重病纏身時替他打理起整個山莊的內務,還在百忙之中抽空為他送來一碗熱粥的兄弟;一個自言不管面對什麼都不會放棄,最終卻甘願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服毒自盡的可憐人。
人命如草芥,羅印生偏偏不信,卻又偏偏以身試法。
既然早就決定了要為他活在這世上,莫稻又怎能再走羅印生的老路。
縱然此生走過的是斑斕血路,也絕不能再心生絲毫猶豫。
喝完那碗熱粥之後,莫稻第一次自願地撿起斷海刀,走到了銅人面前,嘗試揮砍。他的動作著實笨拙,一柄以靈巧見長的短刀,在他手裡卻僵硬得像是根攻城木。
在旁觀摩的岳知書噗嗤一笑,而後走上前來,耐心地從握刀手法開始,一點一滴地教。
莫稻學得很認真,但進展實在不快。他天資本就不甚聰穎,甚而還有幾分愚鈍,岳知書也不能算是一位良師。饒是他每日起早貪黑,半個月的時間還是一晃而過。
轉眼,就已到東方連漠所約定的吊橋決戰。
柳停雷將齧日刀舉過頭頂,欲對著莫稻當頭劈下時,莫稻才堪堪回過神來,自鞘中手忙腳亂地抽出斷海刀。
一座百尺吊橋就這麼淪為無用。因為接下來的戰鬥,莫稻始終都被柳停雷死死地壓在了吊橋邊緣。
吊橋窄小,對短刀斷海而言是絕佳的戰場,卻極不利於齧日刀的旋轉與揮砍。柳停雷未有任何猶豫地沖橋而來,莫稻卻把寶貴的備戰時間用於了發呆出神。
果然,自始至終,他都不能算是個厲害的人。厲害的人,應該像柳停雷這樣,把活下去的機會緊緊握在手心才是。
齧日刀一斬便不歇,柳停雷如同魔怔,狂風驟雨般地砍下無數雄渾刀氣,每一刀都足夠要了莫稻性命,卻都偏偏被莫稻舞著斷海刀,險之又險地擋了下來。偶有幾道斬中他身體的刀氣,也在觸碰到莫稻衣角的那一剎便被削去九成力道。
莫稻也訝然於自己竟然能夠跟上三品高手的速度。柳停雷的刀雖然鋒利,卻勢大力沉,舞起來頗有幾分笨重之感。莫稻凝神觀望他揮刀手法,竟然次次都能從柳停雷肢體細微舉動之中看清刀勢的來去路數,從而得體應對,不落下風。
約莫拆了三十餘招,柳停雷攻勢突變。威力最大的齧日刀猛然棄置不顧,卻是飛快抽出了早已解開刀鐔的斬鴻刀,徑直朝著莫稻的胸口刺去,動作快如疾電,不留絲毫情面。
莫稻心下大驚,自知接不住這一刀,連忙後退,卻猝不及防腳底一蹭,一個趔趄便摔倒在地,險險避過了近至眼前的刀鋒。
倒地是不由自主,雖然避過眼前一刀,卻幾乎讓自己成了活靶子。莫稻不假思索地用力一擰身子,向一旁側滾了過去,剛剛好閃過柳停雷的劈砍。
下劈的斬鴻刀輕輕嵌在土裡,柳停雷轉過腦袋望向莫稻,眼底滿是冰冷殺意。
莫稻哆哆嗦嗦地起身,低聲道:「二少爺,我本以為你會顧及家族情面……」
柳停雷一言不發,扭身收起斬鴻,一揚手,便又舉著齧日刀,向著莫稻猛劈了過來。
而他漆黑眼瞳,仍然沒有半分情感。
臨仙石上,不覺已一曲彈畢,岳知書攬袖起身,望向瀑布下方酣斗不止的二人,只覺驚風甚寒。她仰頭望向仙人般立於瀑頂的東方連漠,擔憂道:「叔父,這麼斗下去,不知要打到何時……」
東方連漠眼底透露出揶揄笑意:「心疼那姓莫的小子了?」
岳知書臉上浮現出惱怒神色,別過頭去,生生道:「當然不是。知書只是有些在意。柳停雷早已身死,此時便如行屍走肉,一味打下去,對莫稻又有何裨益?」
「傷泉在南疆待了十年,搜羅來的控心蠱雖可殺人如無形
卷三 情若有知篇 第二章 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