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了霎眼,那帛書的邊緣用朱紅的絲線織著火紋,是她從未見過的精緻,只怕是一份向先祖陳明事宜的表。
檗躬身應諾,辟開茫茫荒草,走向坍圮的宗廟。
景玄看了一會兒,回過身,握了解憂的手,將她扶下車,「憂憂,四下走走。」
「好。」解憂柔聲應了,從袖內取出一個小紗囊,回身笑了笑,擲了出去,「藺!」
藺穩穩接過,聞到一股濃郁的藥味,知是驅避蟲蛇的藥物,向解憂躬身為禮,轉身分發給其他護衛。
解憂生得嬌小,荒草尖尖不時被風拂到面上,她調皮地歪了頭,咬住一葉草尖,霎了霎眼,低聲道:「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彼狡僮兮,不與我好兮。」
景玄心緒低落,聽到她的聲音,強笑了笑,抬手揉揉她發頂,隨後拂過去,落在她髮髻上的三支玉笄,小心翼翼地又拂了一回,才嘆息,「負芻雖卿子侄輩,然年長於卿多矣,何謂之『狡童』?」
「聞負芻放西戎,不曾遣人尋之?」解憂抿抿唇,有心思保熊心,卻沒有精力去尋原本的王麼?
「負芻已死五年矣……」
解憂垂首,看著自己隱在草叢內的腳尖,心裡漫開幾絲苦澀的滋味,原來是這樣的。
枉然數載為王,卻連死這樣的大事,也不能為後人知道,真是悲涼。
出了一回神,抬頭看看景玄,認真地道:「百代有興衰,夏為殷克,商為周亡,似此輪迴,報應不爽,何須徒然作悲色?」
景玄一怔,看著她一臉認真,撐不住苦笑。
她確定這話是安慰的人,怎麼他聽起來,更像是挖苦人的呢?
還什麼報應不爽……分明是順應天命,這話到了解憂口中,總能變樣。
動了動,欲言又止,抬手揉一揉她披在肩上的髮絲,「行禮畢,淵將往龐城理事,憂憂且歸九嶷,若何?」
…………
①此兩句出自張元干《賀新郎·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天意從來高難問,況人情老易悲難訴」,化用自杜甫的「天意高難問,人情老易悲」,在張詞中意指天意難測,人情易變,幾代過後人們便會忘記國讎,淡漠家恨。老:時間長久;易:改變。全詞既憤慨難禁,又悲涼無奈,與辛棄疾「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有異曲同工之感。
解憂熟知歷史的軌跡,因此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未完待續。)
第二百一十七章 黍離麥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