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虹似乎早就料到父親要問她這個,倒也不忙,先沉吟片刻方緩緩說道:「嗯,首長的決心很大,依我看,這個改革開放政策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這不是她分析的結果而已,而是時代早已做出了證明。柳成邦沒有回應,面色沉靜,注視著娓娓而談的女兒。
「十月二十五日的《人~民~日報》報道,全國百分之八十的國營企業如期完成第一輪承包合同。報道中並沒有明確說不再進行第二輪承包。我看國營企業的改革還會繼續深化下去。首長又在這個時候發表這樣的講話,可以看做是一個明確的信號。」
柳成邦下巴輕輕一點,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且不管女兒說得對不對,能夠隨口引用數日之前《人民~日報》報道的數據,這就很不錯了。起碼證明她很認真地讀過這個報紙。
認真閱讀《人民~日報》,是從政的世家子們必修的功課。既然柳蔚虹可能要走這條路,他就不會再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女學生,而會用同樣的標準來要求她。
「可是……首長眼下面臨的局面……」
柳蔚虹語氣一頓。
她輕嘆了一口氣,吐出四個字:「不容樂觀。」
「何以見得?」柳成邦雙眉一揚。
如果說前面只是考察了柳蔚虹的基本功,那麼從現在開始,才是校驗她真正能力的時刻。
「首長的態度很明朗,這個毋容置疑了。但我認為,眼下的這種意見不統一的局面,不會馬上就結束的,還要持續一段時間。不然的話,首長也不會說,光他一個人說話還不夠,我們黨也要說話。要說幾十年。可見在最高層分歧是存在的,首長也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柳成邦就不出聲了。
貌似柳家。乃至整個大派系,都算得上是首長推行新政的「阻力」。
柳家現在的定位也有些尷尬。
柳蔚虹咬了咬下唇,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語氣有些急促地問父親:「爸爸。您呢?您對首長的這次發言就沒有感想嗎?」
柳成邦愣了愣,顯然沒想到女兒會反問自己。
他當然有自己的一套看法,但是……
「你為什麼會這樣問?」
「我只想知道,您對於開放政策,是怎麼想的……」柳蔚虹的語調裡帶著些許遲疑。
——「爸爸。我認為首長是對的!我們的國家,不但要開放,而且開放的力度還應該更強,發展的速度應該更快!」
如果可以,她真想對父親這樣說——但是。不可以。
她內心的焦慮,來自上一世太過慘痛的記憶。來不及了,就要來不及了……大時代的車輪滾滾壓過來了。而她的家族卻還沒有做出正確的選擇!
可她不能說。起碼。不能現在說。
人無法背叛自己的出身,柳成邦也不會被她隨便一鼓動,就背棄了整個派系的執政理念。至於祖父,更是心智堅如磐石。哪裡是她一席話就能說服的呢?
假若事情有這麼簡單,她重生之初就天天逮著祖父說大道理。不就結了?何必到南都來?
她只能像用樹枝撬動大石一樣,一點點挖動著大石底下的沙土,等到沙土鬆動到了一定的時機,她再用力一推……
面對女兒的疑問,柳成邦沒有回答。到了他這樣的層面,說起這種重大的問題,必須要謹慎。
柳蔚虹把問題撇開,話鋒突然一轉,說道:「爸爸,唐家老爺子,向來是緊跟首長步伐的。況家標榜自己是改革先鋒,刻意拉攏唐家,以為唐飛揚會幫他們……」
「可是,如果我們也對唐家做出一點點小讓步呢?」
「讓步?」
柳成邦皺起了眉頭。
「是的。爸爸,我知道您對首長的某些理念,也是不反對的……如果,我是說如果,在首長這種艱難的時刻,咱們通過唐家向首長透露出一點善意……」
柳蔚虹的意思,柳成邦明白了。
她的想法是——讓柳老爺子對首長的這次發言,做出一個表態。支持當然是不可能的,但起碼不要反對,沉默就好了。
她還真敢想啊……柳成邦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唐飛揚明明是被況家弄下來對付他們柳家的,她讓柳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