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府上,楚昭看著手中的長信。
片刻後,他將信攥在手中,信紙被揉皺成一團,昭示著他此刻複雜又微怒的心情。
他鮮少有這般的時候,心腹見狀,小心的問:「四公子……」
楚昭將信丟進火盆里,按了按額心。
雖然早就知道廣延是個沒腦子的蠢貨,但他沒想到,沒腦子便罷了,竟然可以膽大包天到如此地步。他明明已經提醒過廣延,弒君之舉不可取,可廣延還是這樣做了。只怕張皇后和她的娘家也在背後出過力,否則一切不可能順利成如此模樣。
「四公子,再過三日皇上入皇陵,太子殿下很快就登基了,對四公子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嗎?」畢竟現在徐敬甫不在了,徐敬甫的一部分人都歸了楚昭手下,從某種方面來說,楚昭也是太子的人。一朝得勢雞犬升天,只要太子做了皇帝,自家的四公子只會前程越來越好。
楚昭笑了一聲,眼中一點溫度也無,「他當不了皇上。」
心腹抬起頭望向他:「這……」
「他太急不可待了,倘若沒有那封遺詔,或許此事還有翻身的機會,但那封殉葬的遺詔一出,只不過是讓他加快了自己的死路。」他嘴裡說著這些大逆不道的話,眼中卻並未有半點怯意,像是談論的並非皇家尊貴的之人。
「那封遺詔必然是假的,只是不知道是太子所為,還是四皇子所為。倘若是太子所為,那他不僅愚蠢,還自作聰明的可笑。倘若是四皇子……」楚昭微微一笑,「那麼無論如何,太子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您的意思是,在入皇陵之前……」
「蘭貴妃要殉葬,四皇子一定不會容許這件事情發生。入皇陵在登基之前,只怕還沒有登基,這位置,就保不住了。」
縱然到現在,他說的話雖然字字驚心,神情卻未見多大波瀾,似乎早已預料到眼前的一切。
心腹心中不安:「四公子,倘若太子不值得追隨,如今當如何?」
現在追隨四皇子,只怕也來不及了,更何況,他們的籌碼太少,根本沒有與四皇子做交易的本錢。
楚昭看向窗外。
明明已經是春日了,天氣卻還是冷得出奇,他原先跟著徐敬甫,若無肖珏,有徐敬甫看著的廣延,未必不能坐穩九五之尊的位置。可沒有徐敬甫的廣延,不論多久,都不是廣朔的對手。
一日縱敵,患在數世。有時候楚昭會覺得,自己應當感謝肖珏。正因為有了肖珏,他才得到了自由。
但同時,他也失去了一切。
如今跟著廣延,就真的是一條道走到黑了。但若現在去追隨廣朔……他至多至多,也只能苟延殘喘的活著,因徐敬甫而得到的一切,也會在轉瞬失去。
命運對他的殘忍在於,與黑暗相對的另一條路,並不是光明。兩相比較,並非拋棄一條,就能選擇另一條璀璨的大道,不過是,衡量失去的多寡罷了。
他站起身來,「我去四皇子府上一趟。」
……
金陵的夜晚,依舊如往日一般繁華。
入雲樓里,因著國喪,沒幾個人來。姑娘們早早的歇了琴音,只在樓里坐著。
花遊仙也換了素服,雖如今國喪並不強求百姓著素衣,不過這個關頭,還是不要出岔子的好。
天已經黑了,到了傍晚,原先停了的雨又重新下了起來,花遊仙抱著剛從廣福齋里買到的最後一包紅豆酥,躲到秦淮河畔的一處茶坊房檐下躲雨。剛剛站定,就瞥見一邊的拐角處,走來一個熟悉的影子。
「楊大人?」花遊仙忍不住叫道。
男子側頭看來,檀色長衫,容貌儒雅,正是金陵巡撫楊銘之。
楊銘之瞧見花遊仙,亦是一怔,他應當也是從外歸來,沒有帶傘,衣裳都被淋濕了大半,稍稍躊躇一下,才走了過來,到花遊仙身邊站定,道:「遊仙姑娘。」
花遊仙一笑,望了望外頭:「這雨一時半會兒想來也不會停,要不,就坐下來在此喝杯茶,等雨停了再走吧。」
楊銘之稍一思忖,就點了點頭。
如今國喪期間,他有官職在身,也不能飲酒,就叫了一壺清茶,一點點心。茶坊就挨著秦淮河邊,打開窗,能看見秦淮河上的船舫燈火明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