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男子已是越來越近,男子卻依舊紋絲不動,像是一隻耐心等待著獵物慢慢墮入陷阱的頭狼。
直到姜師兄的左腳終於踏入了男子身前的半丈範圍時,卻驟然只見一道細長如線的寒光迎面撲來,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咽喉處剎那間已被冷冰冰的鋒刃抵住,瀕臨死亡的危機感湧上四肢百骸,不由渾身一僵。
此時男子已經站立起身來,雖是一身素淨全無紋飾的黑衣,質料也極其普通,穿在他身上卻偏偏有長身玉立之效,竟是分外軒軒若霞舉,峻拔如蒼松。
然而在姜師兄眼裡,只覺得男子不但身如高山、威勢驚人,眼神更是凜冽如霜,兩道目光仿若變成實質一般,如冰棱似的正自慢慢割裂著他的身體。
姜師兄呼吸漸促,額間冷汗溢出,驚惶無措道:「你你你……究竟是誰?!」
男子目光稍微打量了一下他,不答反問道:「素白道袍,袖口雲紋,你是白雲派弟子?姓姜……」男子略作沉吟,遂即仿佛想到了什麼,繼而道,「你是白雲派掌門顧長華的大弟子姜源?」
「……是。」姜師兄不料對方對自己的來歷如數家珍,不由更加慌亂,偷偷轉動眼珠,眼角餘光落在抵著自己喉嚨的利器上——只見那是一柄形狀特異的長劍,整個劍身呈現飛龍之形,雖然顏色暗黃,並非如何鮮艷明亮,卻透著說不盡的殺氣,令人一望之下便不由自主地直打寒噤。
而劍身尚且光滑透徹,劍柄卻仿佛數條糾結在一起的赤黑藤蔓,凸凹不平,幾乎無處著手,然而男子卻將劍柄握得極穩,毫無一絲不適。
姜源頓時大驚失色道:「騰、騰虬劍!你……你就是傅鈞?!」
騰虬劍,為天機榜上十大名劍之一,已有近百年只聞其名而未見其蹤,於數年前為丹霄派弟子傅鈞尋獲,一夕之間傳揚九州。
騰虬者,飛龍騰空,迅如掣電,疾如奔雷,威力不可言狀。
黑衣男子淡淡道:「你特地率人追我而來,卻不認得我是誰麼?」此言既出,便不啻是承認了姜源的猜測。
姜源面容一僵,又似被傅鈞的氣勢所震懾,訥訥著說不出話來。
此時姚師弟與其他幾名白雲派弟子早已嚇得呆了,全數直挺挺地愣在一旁,根本沒有想過趁機齊心協力上前圍攻傅鈞,救出自家師兄。
傅鈞卻驀然目光一轉,掃視向姚師弟等人。他的目光極具震懾力,令人難以忽視,姚師弟當下便一個激靈,叫道:「你你……你待如何?!」姚師弟雖然極力想做出怒色來,但說話之時牙齒打顫,面色蒼白,卻是掩也掩不住的恐懼之心。
傅鈞冷冷道:「修道之人,以清修為本,戒惡語誹謗。污人清譽者,罪加一等,當受懲戒。」
傅鈞雖然只是言語上的訓斥,還未有什麼實際行動,但姚師弟早已聽得膽戰心驚,慌忙應道:「是是是,我……不不、小弟以後再也不敢胡言亂語了,小弟就知道傅……傅公子你一定是被冤枉的,公子一看就是眼神清澄如水、一身浩然正氣的正人君子,怎麼可能會是謠言中所說的欺師滅祖的敗類兇徒?」
姚師弟還待再說,傅鈞卻已微微皺眉,打斷他道:「我說的是燕……」話聲倏然一頓,眼神似乎多出一分微不可察的黯然,語氣微沉,「……秦夫人,明白麼?」
姚師弟這才明白過來,心下直犯嘀咕,面上卻更加恭敬,滿口答應道:「是是是!秦夫人冰清玉潔,可比天上謫仙,與秦宗主正是一對神仙眷侶,是小弟一時昏了頭腦,胡說八道編造秦夫人,實在罪該萬死,以後必不敢再犯!」
傅鈞並未被他的態度打動,神情依舊冷峻,只是沉聲道:「如若再犯,休怪我不客氣!」
「是是是!小弟一定謹遵傅公子的教誨!還請公子千萬放心!」姚師弟急急應道,一副俯首帖耳之狀,也顧不上丟不丟臉了,滿心只想保命。
此時姜源似乎終於回過神來,不甘心地道:「我明明親眼見你被天清觀的靈和真人施加了禁制,為什麼你居然什麼事也沒有?」
「什麼事也沒有?」傅鈞仿佛嘲弄般的重複了一遍,唇角似有一絲苦澀之意,然而一息之後,他的眼神卻愈加顯得冷厲堅毅,「我是何人門下,你不會不知道吧?」
「你、你是丹霄派陸淮風陸宗主的親傳弟子……」
第一章 弒師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