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屬於軍研處,幾乎沒有身份、沒有姓名,整天埋首於新監測工具的研究。他這方面的天賦也是在他「臥底」在楊銓那邊時才發現的,能在軍研處占據一席之地是他以前完全沒想過的,不過如今的生活非常適合他——不用跟人打交道、不用煩惱任何東西,只需要奉獻自己的靈感和技術就可以了。
看到鄭馳樂,他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想起自己撞破楊銓的賣國行徑、想起自己絕望地帶著女兒求醫、想起自己拋妻棄子另娶他人、想起自己摻和了那麼多不值得寬恕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提醒著他——他是在苟且偷生。
田思祥以為自己會崩潰失控,卻發現自己以前已經崩潰失控過太多回,這時候已經變得異常平靜。
田思祥說:「也許做完這個項目,我就會申請回家看一看。我對不起兩個女人,也對不起我的女兒。」
鄭馳樂說:「你的女兒很好,我從我師兄那聽到過她的消息,她已經長得有我們胸口高了。」
田思祥按照妻子的模樣想像了一下,幾乎能看到女兒站在自己的眼前。他說道:「我不是個好丈夫,更不是個好父親。」
鄭馳樂沒辦法勸慰田思祥。
父親這個角色的缺失,對於孩子而言是永遠無法彌補的痛楚。田思祥逃避般的選擇不僅僅他自己痛苦,對妻女的傷害則更深。
田思祥也許真的找到了自己應該走的路,不過對於他的兩任妻子和唯一的女兒而言,他始終沒有負起應負的責任。
田思祥的苦澀仿佛讓他看到了鄭彤和葉仲榮。
他們不是不痛苦、不是不想彌補他、不是不在意他的存在,只是在「認回他」這件事中間橫著太多的阻礙,他們不能放棄的東西太多,他們不能邁過的坎兒太多,所以面對選擇時理所當然地把這個選項忽略不計。
既然已經選擇忽略,自然也不會花太多心思去補償。
只會在夜半夢回時傷懷一下,第二天又恢復慣常的冷靜和理智去應對自己要做的事。
這些他都理解,但理解了不等於他會去開解眼前的田思祥。
鄭馳樂平靜地喝茶。
葉曦明洗完碗後就察覺氣氛有些冷寂。
他忍不住問:「怎麼不說話了?」
鄭馳樂說:「沒什麼,再多的話題也會有聊完的時候。倒是你,已經確定要走這條路了嗎?」
葉曦明說:「樂哥,我的指導員可就在旁邊啊,你要是想勸我離開組織等咱倆私底下說話時你再說嘛!」
鄭馳樂可著勁揉了揉他腦袋:「去去去,你這傢伙就該幹這活兒,省得整天到外面禍害別人!」
葉曦明直抱頭:「冤枉,我什麼時候禍害過別人!」
鄭馳樂聽著他委屈的叫嚷,心情愉悅了不少。他笑了起來:「明天還要做正事吧?回去吳老哥給你們安排的住處好好睡一覺吧,養足精神才有力氣幹活。」
葉曦明不滿:「難得見一面你居然趕我走!我今晚就不走了!」
鄭馳樂說:「沒問題,地板這麼寬,我全都留給你。」
葉曦明捂著胸口指責鄭馳樂冷酷無情。
鄭馳樂被他逗笑了。
鬧騰了好一會兒,葉曦明想到田思祥還在旁邊,總算收斂了。
他跟鄭馳樂道別,然後和田思祥一起走回招待所。
田思祥一路上都很沉默。
等回了住處,兩個人分別洗了澡,田思祥才開口問道:「你心裡是不是藏著什麼事?」
葉曦明一頓,直搖頭:「哪能啊,田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這人啊,心思比什麼都直,哪裡會藏事兒!」
田思祥說:「你也知道你心眼直,什麼事都藏不住!」
葉曦明一屁-股坐到床邊,還是搖搖頭說:「沒事兒。」
田思祥說:「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來,是跟鄭馳樂有關吧?」
葉曦明索性鑽進被窩裡,蒙住頭不回答了。
田思祥說:「我曾經『臥底』過很長時間,所以養成了觀察人的習慣。你面對鄭馳樂時,偶爾會有很不自然的神情。」
葉曦明把被子扯得更緊。
第16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