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達在給江男打電話之前,思想上還是有點兒精神壓力的。
一怕女兒問:你腰是怎麼扭到的啊?
然後他回:給了那老師傅錢,他還好信兒的搶人力車推,不為別的,就為證明自己還年輕,找找從前的感覺。
這麼回答嗎?
女兒就得說:爸爸你有病吧。
二嘛,別說是十七歲的閨女聽完會無措。
就是他老娘假如還活著,或者他現在能理所當然地打給蘇玉芹,這些一把歲數的女人聽說這事兒,都不用打電話啊,靠想像就能猜到,一準兒在聽說後咋咋呼呼,第一反應就是吵吵把火罵他道:你是不是閒得慌?作啥作?然後又哭又嚎又著急。
這也是他什麼事都不願意告訴家人的原因。
家人一遇到什麼事兒,先埋怨人。
那無論對錯的,就算知道錯了,是不是得先解決問題?
而在大多數的時候,她們不但不解決問題,而且還很會添亂,他妹妹江源芳就是典型代表,蘇玉芹由於性格原因還差點呢。
但是還是選擇告訴女兒了。
因為人一有病脆弱啊,尤其在這火車上是硬扛著,因為江源達已經疼的躺都躺不下身了。
他高大的身軀,弓腰跪趴在鋪位上,感覺就這姿勢,才能緩解點兒疼痛。
當江源達簡短的說了下情況後,讓他意外的是,他閨女的反應讓他意外壞了。
這一刻真覺得好像一直不太懂女兒,以前是老實巴交,憨厚甜美的孩子,前一陣就跟忽然變了個人,上來那瘋勁兒,就感覺誰都給按不住了。
而現在,江男冷靜的反應,硬是讓他準備了一肚子安撫女兒的詞無處說了,只知道電話那頭問一句,他回一句。
「爸,這趟列車是咱省始發的吧?車號、你車廂號、座位號,通通告訴我。」
江源達摸了把枕頭下面,對著電話就告訴了。
「爸,現在聽我的,你先跟別人商量商量,調到下鋪。」
江源達往下瞟了幾眼,他對著的下鋪是位老太太,對面下鋪一名婦女抱個幾歲孩子,說道:
「算了,就在這撅著吧,我也不喝水,能不折騰不折騰,等車進站了,你給我搭把手,咱倆去醫院。」
江男說「好」,一句埋怨都沒有就掛斷。
然後只看在一大片空地上,女孩對付俊澤先擺手,給叫過來說了幾句什麼,又沖正測量的幾位工程師所在的位置揚了揚下巴,似乎在叮囑:一會兒你帶他們去吃飯,都要問哪些問題。
她說完這些,拎起地上的包,往肩膀上一甩就急匆匆跑走。
一個多小時後,一名身穿列車長制服模樣的中年男士,走進江源達所在的車廂。
「哪位是江源達?」
這話引得周圍正看景的乘客們全望了過來,紛紛彼此對視:怎麼回事?
江源達此時還在鋪位上撅著呢,聽見有人叫他,先抹了把額上的汗:「噯,同志,我是。」
「聽說是受傷了對吧?下來。」
江源達疼的有些犯迷糊,納悶啊:呀?他咋知道的?
列車長一看江源達臉色潮紅那樣,可見一直忍著疼呢,估計一宿都沒睡吧。
他伸出兩手又說了一遍:「快,別愣著了,來,我扶你一把,給你調了個鋪位,咱們過去。」
等江源達剛趴在軟臥車廂的下鋪,那位列車長又對著他腰在噴藥,那藥也不是什麼好藥,就是有的列車員隨身帶的,以防萬一,他兜里的電話也開始震動了。
「喂,老徐啊。」
在鐵路工作的好友徐圖之,告訴江源達事情是這樣的。
他剛到單位沒多一會兒,有同事說單位門口有人找他:
「徐叔叔,我是江源達的女兒江男。
我爸爸在火車上呢,腰扭傷、很嚴重,連動都不敢動。
而且還是中鋪,個頭太高,他趴在那估計都得佝僂著。
徐叔叔,車號是……」
徐圖之說:
「源達,你女兒啊,跟我這一頓謝謝,又鞠躬又咋,能看出來咱孩子挺著急。
不是我說你,你可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