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金月做了一頂大大的太陽帽,帽圈是家裡備著綁煙囪的細鐵絲,布料是小姨不知道給誰改裙子剪下來的花布,好像還是的確良的。
這種帽子在上世紀80年代很流行,平時不戴的時候,可以把帽圈撾成一個8字,然後對摺,整個帽子就只有腦袋大小了,放到書包或者兜里一點不占地方。用的時候一鬆手,帽子就自動彈開了,像個小雨傘大小,戴在頭上可以防曬。其實都是瞎扯,那時候的布料防紫外線的功能很弱,又沒有反光塗層,只能防曬,防不了紫外線。
洪濤就是按照那種帽子做的,不過他沒有彈性很好鋼絲來當帽圈,所以他給金月做的這個太陽帽只能是一個形狀,不能變形。但是這樣金月也很滿意,她有一頂別人沒有的帽子,還是花布做的,這個歲數的小女孩只知道花布好看,其它審美觀點還沒形成呢。
不光給金月打扮了打扮,洪濤自己也收拾了收拾,把原來的短袖白襯衫和制服短褲換掉,換上用父親舊工作服改的坎肩和短褲,這叫工作裝,粘蜻蜓不是什麼乾淨的遊戲,光是抱著那根破竹竿子,就能蹭一聲髒。
兩個小孩舉著5、6米長的竹竿子,在胡同里走走停停,一旦發現樹梢上有蜻蜓,就慢慢的竿尖子湊過去,以洪濤的技術,基本是十拿九穩。粘蜻蜓需要技術嗎?那是必須的,首先你得眼睛好,能在一大堆綠葉襯托下,找到蜻蜓,然後你還得動作正確,要讓竿尖從蜻蜓的身體側後方接近它,還得慢,因為蜻蜓是複眼,視角很廣,幾乎是360度,唯有身體側後方是視線的死角,而且它對活動的物體有視覺,對靜止或者很慢的物體反應不及時。
粘下來的蜻蜓如果講究點的,會放一個鳥籠子裡,這得家裡大人喜歡養鳥才有,洪濤家裡沒人養鳥,也就沒這個籠子了。再次點就放在一個用窗紗做的籠子裡,洪濤沒來得及做,所以也沒有。他用的是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把蜻蜓腦袋夾在自己手指縫裡,每個手指縫一般夾2隻,到了初中的年紀,最多可以夾四隻。
別小看用手指夾著蜻蜓腦袋,這也是一門技術,你不能太用力,太用力就把蜻蜓夾死了。你也不能太放鬆,太放鬆的話,蜻蜓會轉頭用牙齒咬你的手,別看蜻蜓小,牙可不小,咬人疼著呢。另外你的手不光是夾著蜻蜓,你還得拿著竹竿繼續粘呢,所以沒玩過這個的、不服氣的人可以去試試,看你能夾住幾隻。
有玩過這個的朋友又說了,夾這麼多蜻蜓,它們身上的膠會不會粘在一起啊!確實會,粘下來的蜻蜓身上都帶著膠呢,不過這時就要看你熬膠的技術了,膠太稀了,就容易粘蜻蜓一身,順便也粘你一手,膠太稠了,粘度又不夠。所以膠要熬得不稀不稠,既不會粘得到處都是,又可以把蜻蜓粘住,而且拿下來之後,蜻蜓身上幾乎沒什麼膠的痕跡,這就和大廚掌握火候一樣,是個長期積累的經驗。
金月只負責一手拿一隻蜻蜓,多了她拿不了,吃冰棍的時候還得騰出一隻手來,那隻蜻蜓就得靠洪濤用嘴叼著翅膀了。兩隻手都拿滿之後,就回姥姥家,然後把蜻蜓翅膀撕掉,扔在雞窩門口,2隻大母雞一口一隻,瞬間全吃光。這時候的人沒油水,雞也跟著倒霉,能有幾隻蜻蜓吃,就算是過節改善伙食了。
用同樣的辦法,還可以去粘嘰鳥,北京叫嘰鳥,學名叫知了,還分了好多不同的種類,有一種小個的,叫伏天,因為它總是在天氣最熱的時候叫喚,叫出來的聲音你仔細琢磨一下的話,很像是在喊:伏天兒。。。伏天兒。。。
嘰鳥除了成蟲可以抓這玩之外,嘰鳥的蛹形態也可以玩,北京叫嘰鳥猴。它長得和成年嘰鳥不一樣,全身披著硬殼,和麻醬一個顏色,爪子上全是尖刺。每到夏天的晚上,它會從鬆軟的泥土裡鑽出來,然後爬到附近的大樹上,用它的爪子抓住樹皮,用一晚上的時間就會破殼而出,變成一隻長著翅膀的嘰鳥。
這個玩意能吃,用油炸一炸很香,但是北京人很少去吃。即使當時大家肚子裡都沒什麼油水,但也沒有人想著去大批大批的抓嘰鳥猴吃。這個道理就和鲶魚一樣,人們講究一個面子,固守著一些摸不著看不到的東西,這就是城市的氣質,每座城市和每座城市的氣質都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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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老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