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下去不久,就聞得腳步聲急促,李志常和楊過匆匆走了進來。
「弟子見過師伯、師父和眾位師叔!」李志常跪下來向全真五子磕了頭,才抬頭說道:「弟子路途有所耽擱,來得遲了,還望恕罪。」
「起來吧。」丘處機擺了擺手,問道:「志敬呢?怎地不見他過來?」
「趙師兄他……」李志常正想將事情交代一遍,丘處機又打斷他說道:「算了,你稍後再稟報吧。」目光卻是望向了他身後的楊過。
楊過前來大殿的途中一直就心情忐忑,既想看一看馬鈺和丘處機現在是何狀況,又有些怕見二人。
這種心情很是沒有來由,他也不知是何原因。
而且他腦中編織了好多見面時該說的話語,但真到了丘處機的面前時,卻腦中一片空白,什麼話都是說不出了。
楊過呆呆地站著,見丘處機面容滄桑、髮絲灰白一片,神情中有著說不出的疲累之態,連眼神都沒有了往日的鋒芒凌厲,心中真不知是何滋味。
光陰摧劍折,歲月催人老。
縱是再雄心萬丈的劍客,也總有脆弱的一面,也總有暮年時斂去光輝的時刻。
楊過想到過會有這一日,但沒想到在丘處機的身上會來的這般快。
「你來了?」兩人對望了片刻,終究是丘處機先平靜了心情,開口問道。
這一句話打破了殿中的沉悶氣氛,也將楊過從紛雜思緒中驚醒,下意識地點頭回道:「嗯,我來了。」
丘處機上前一步想拍一拍他的肩膀,手臂抬起後卻又中途放下,只是說道:「來了就好。」
兩三句簡單的問答之後,便都不知說什麼為好,楊過心中不由暗暗嘆息了一聲。
有些情分一旦失去了就永遠也找不回來了。即使曾經的誤會可以消除,但留下的傷疤卻不會消失。
「馬真人病情……如何了?」楊過心中擔憂馬鈺,並未在此事上過多分神,直接將話轉回了正題。
丘處機搖了搖頭,說道:「情況不是很好。」
楊過心中不由一急,問道:「我能否去看一看?」
丘處機略微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看一下也好。不過你小心一些,不要弄出了響聲。」
楊過點頭應了。
全真五子帶著楊過重返房內,丘處機輕聲向楊過說道:「剛剛才睡著,你就只看幾眼吧。」
楊過走至榻前,低頭向被褥下看去,只一眼。便如遭雷殛,整個人都是傻住了。
他在全真教之時,馬鈺雖已年邁,但長年修道有成,面色很是紅潤,一直都顯得精神煥發。
但一別之後再見,馬鈺不但蒼髮盡白。而且多有脫落,變得稀疏起來,臉色也不復紅潤,顯出灰敗之色。
這些尚都不是令他心靈震撼之處,最令他怵目驚心的是,馬鈺的臉上如同失去了所有的血液,只在外裹了一層薄薄的肉皮,兩個眼窩深深向下陷入。一眼看去就像是看到了骷髏架上的頭骨。
若不是他耳中還能聽得微弱的呼吸之聲,棉被下的這具肉體與死人也幾乎沒有什麼分別了。
一種深深的窒息之感湧上了楊過的心頭,令他難受得幾欲嘔血大喊,他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雙唇,眼淚卻怎麼也抑制不住,嘩嘩地便流了下來,無聲慟哭起來。
丈夫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
此時房間中寂然無聲,只有窗外呼呼的風聲透過窗欞隱約傳了進來,變成了嗚嗚之聲,也似在斷斷續續的哽咽。
全真五子見楊過悲至於斯。也是心頭如堵,眼眶濕潤一片。
孫不二欲要上前寬慰,丘處機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就讓他哭吧,哭一會兒就好了。」
楊過這一哭卻不是一會兒,而是過了小半個時辰才漸漸止住了眼淚,只將胸前的衣襟都浸透了。
「好了,先出去緩一緩心情吧,莫要在這裡待得太久了。」丘處機輕輕拍了拍楊過的肩膀,說道。
楊過嗯了一聲,便和全真五子出了房去。
「晚飯還沒有用過吧?你先去換身衣服,一會兒過來用些飯吧。」丘處機說道。
第一百四十章 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