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地道:「對自己不用這麼狠吧,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先答應他,等有機會了再造反,跟這種人還講什麼信義,他做初一,就別怪旁人做十五,說不定出其不意之下,還能擒住匪首平定叛亂,到時候想怎麼報仇不行?」
文笙目不轉睛地盯著王十三看了一陣。
不能說王十三的說法是錯的,只是人在什麼位置上,自然會從那個位置去想問題,祖父更多考慮到的是顧家的名聲,祖宗傳下來的家風,三百年美譽,不能在他手裡毀於一旦。
況且顧家不要說詐降,哪怕對田賁態度曖昧些,都會引得流言四起,天下震動。
她不想和王十三細說這個,只是嘆道:「慷慨赴死易,忍辱負重難啊。」
王十三全不知道她心裡千折百回,嘿嘿一笑:「那也不見得,要看是誰。」
文笙望著他,微微笑了一下,暗忖:「你能這麼想,那自是最好不過。」
大約是因為喝了酒,王十三的腦袋不像平時轉得靈光,直到這會兒,才拍了下腦袋,疑道:「這世上哪有什么姓田的造反,姓顧的世家,你逗我呢?」
「我陪著祖父葬身火海,待等再睜開眼,已是李榮的外甥女,那時候她剛年方十五,被親伯父伯母設計陷害,要逼她嫁給姓趙的員外做續弦,她一時想不開懸樑自盡,我不知怎的,借她身體活了下來……」
借、屍、還、魂!
饒是王十三素來膽大,也不禁心裡發毛。看著不遠處的黑影,差點兒大喊一聲:「鬼啊!」
會是騙人的麼?顧文笙這是還念著當日的過節,非把自己弄來離水她的家鄉,裝神弄鬼整治自己?
可今晚李榮父子的態度。顧文笙這個人的學識、氣度,種種疑點全都擺在眼前,容不得王十三不信。
也許她確實騙了自己,她是借屍還魂不假,不是新鬼。卻是個有著千年道行的老鬼,難怪自己鬥不過她,在她手裡栽得那麼慘……
王十三正胡思亂想,卻聽文笙幽幽嘆道:「舅父他們都知道實情,能待我如此,已經是十分難得了,我沒辦法要求太多,所以你看,在此間,人人有父母。只有我顧文笙是沒有骨肉至親的。天地雖大,身如浮萍,死生不會有人牽掛,冷熱也不會有人問詢……」
王十三:「……」
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王十三把適才的震驚拋在了腦後,管他呢,反正就顧文笙這樣的,即使是個鬼,也不是索命厲鬼,識文斷字,能琴擅畫的。分明是個雅鬼嘛。
有些話,不可對人言,尤其是楊蘭逸那小子,可要是鬼的話……是不是就沒關係了呢?
王十三突然很想接著再喝兩杯。可惜這會兒身邊沒有酒。
他道:「你別難過了,我也沒爹沒媽呢,這世上,沒了爹娘全家死絕的人多了去了。」
文笙心頭一跳,柔聲安慰:「你還有朋友,有兄弟呢。好兄弟可以相互扶持。」
「兄弟,呵呵,楊蘭逸那小子沒告訴你?前些日子王三他們給我捎了封信。」王十三澀然道。
來了,終於到正題了。文笙肅然端坐,洗耳恭聽。
既然開了頭,王十三也就不賣關子了,這些話連日以來在他心裡反覆盤旋,早已經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王二、王三比我大十幾歲,奶奶的,他們早就知道,一直瞞著我,如今和我大……王光濟鬧翻了,才搗鼓起這一茬來,想叫我同他離心,王三在信上說,我是王光濟他爹從江那邊帶回來的,連帶著還有兩船金銀,那段時間王家走私的買賣全停了,風聲鶴唳,足有一年多沒敢過江。」
江那邊是南崇,文笙有些驚訝,難道王十三竟是南崇人?
她沒有作聲,王十三繼續道:「信上還說,那段時間南崇正在嚴查走私,只要官府有了真憑實據,連審都不審,直接就地格殺,家產充公,好幾家和這邊做過買賣的都被連根拔起,我大約不知是其中哪一家的孩子,被託孤托到了王家。」
文笙聽到這裡,到能理解王十三為什麼心裡覺著彆扭了。
原本若是非親非故,得王家收養長大,受人恩惠,為人賣命,也算是天經地義。
想來王十三就是這麼想的,如今不但賣命了,還賣出感情來,卻突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