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純的玉指尖尖指向地上的馮天師,玉太后眼睜睜地看見,馮天師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正慢慢地流出紫黑色的血。
啊……玉太后後退兩步,又不顧一切地奔上前,費力地從地上抱起馮天師的腦袋摟在懷裡。顫著手指往馮天師的鼻子底下試探,有氣,還有氣!她悽厲地叫起來:「來人!宣太醫!快宣太醫!」
慕容純笑得前仰後合,蹲到玉太后身旁,側著臉興致勃勃地問親娘:「母后,你說,小弟他死的樣子,與您的外孫死的樣子有沒有什麼不同?」
玉太后霍然扭頭,死死地盯著慕容純,驀然一聲嚎叫,重重地將慕容純一巴掌扇到地上:「賤人,滾開!」
慕容純跌倒在地,瘋狂之態突地收斂,冷冷笑著道:「賤人?上樑不正下樑歪!母后,女兒之所以這麼賤,還不都是拜您所賜?要說賤人,您就是這天底下最賤的那個!」
這對母女有如潑婦般地破口大罵,已然驚呆了此時殿中的所有人。玉嬤嬤忙不迭喝令所有人都退走。恰此時,晏玉淑被帶來了,她正好聽見她的親娘在罵外祖母是「賤中最賤」。
晏玉淑精明過人,立刻發現殿中情形不對。再者,她做了心虛的事情,也不大敢在這種時候面對向來威儀深重的外祖母。
不錯,在晏玉質的幫助下,晏玉淑得到了一隻可以與慕容樹直接聯繫的飛鴿。就在頭天晚上,她將宮裡發生的這些事情再加上她的分析猜測給慕容樹送了出去,直接建議慕容樹去奪取城外京衛營的兵權。
後半夜直到現在,晏玉淑都沒有睡,有晏玉質安排的宮人不停地向她通報消息。由此,她知道了樂福二王都已經進宮,打得死去活來
她不由慶幸,慕容樹就算加入這團亂局也沒什麼大作用。什麼皇帝遺詔、太后懿旨,說來說去,都比不上手中有兵權來得實在。魚川親王就很聰明。早早地住到兵營裡面去,練兵的同時也不停收服軍心。
希望,慕容樹能夠奪到兵權。屆時,她晏玉淑就是最大的功臣!一國之後、母儀天下。舍她其誰?
所以,這種混亂時候就要善自珍重、保全己身,不要摻合到一看就知道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事情里去。譬如現在,母親與外祖母顯然鬧翻了,她夾在其中。只會兩面受氣,絕對無法討好!
想到這裡,晏玉淑果斷轉身,匆匆丟下一句:「本宮去找太醫救人!」
玉嬤嬤抬手試圖去抓晏玉淑的胳膊,卻被一名緊緊跟著晏玉淑的太監給重重地推倒在地。那太監橫了玉嬤嬤一眼,護著晏玉淑快步往外頭走。
怒瞪雙眼,玉嬤嬤咬牙切齒,不勸不追,返身進入正殿。玉太后仍然抱著馮天師,哭得肝腸寸斷。慕容純卻坐到了往日玉太后的寶座之上。抱著不知從哪裡摸來的迎枕,用異常溫柔的語調唱一首《蘆葦歌》——
「蘆葦高,蘆葦長,隔山隔水遙相望。蘆葦這邊是故鄉,蘆葦那邊是汪洋。蘆葦高,蘆葦長,蘆葦笛聲多悠揚。牧童相和在遠方,牽掛娃兒最是娘。兒啊兒,兒啊兒,兒傷痛在娘心上。恨不替兒挨刀槍!」
她唱的竟不是天幸國的《蘆葦歌》,而是在東唐廣泛流傳的版本。也許,是因為她這雙兒女的生父是東唐人氏;也許,東唐版的《蘆葦歌》更能代表她的心情。
淒婉歌聲在殿中迴蕩。玉太后還在聲聲叫著請太醫。到底方才因要驗神仙膏,還有太醫留在福壽宮。片刻,就有幾人匆匆跑來。但還未曾把脈,一看這倒地之人的臉色,他們便齊齊色變,猶豫著不敢伸手。
人。已經死了。七竅之中還在源源不斷地流出紫黑色鮮血,方才緊閉的雙眼也已經睜開,瞳孔渙散,臉色慘白如紙。
好半天,才有一位太醫抹著頭上的冷汗,囁嚅道:「太后,請節哀!」
玉太后的哭聲戛然而止,顫著手,輕輕地不停撫摸死人冰冷的臉龐。慕容純的歌也唱完了,神經質地嘻嘻哈哈笑個沒完,起身一搖一晃走過來。
玉太后沉重地喘息,終於放下馮天師,站起身。她緩緩從袖中摸出一把匕首,轉身,刺嚮慕容純的心口。
玉太后的動作其實不快,慕容純如果想避讓,完全可以避開。但她卻只是發著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玉太后,任由那把匕首深深沒入她的胸膛。
「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