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令旨,只說狗官糊弄了太微星君,必遭天譴。
「兵役跟徭役怎麼會一樣呢?」鄭直解釋得喉嚨都冒煙了:「兵役是去當兵打仗的,徭役那是給人當苦力。一人參軍,全家光榮;保家衛國,福澤子孫。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儘管村中到處能看到這樣的字樣,但是「好男不當兵」的思想還是根植於老人的腦袋裡。那些讀完蒙學的半大小子倒是願意去當兵出力,他們之中很多本就是少先隊員,接受過軍訓,對營伍並不排斥。
可惜這些小子也正是不敢脫離父母羽翼的年齡。而且剛剛蒙學畢業的孩子只有十三四歲,對於當兵而言也太小了點。若是到了十八九歲,卻都已經成了家中脊梁骨,要承擔很大部分的勞動,家境好些的甚至都成親生子了,更是不能說走就走。
張二狗趕到苟家莊的時候,天色還早,一進村口就看到鄭教官站在大槐樹底下的石台上,對著一干圍觀相親宣講安家費多少、軍餉多少、退伍之後的待遇如何。
鄭教官突然看到一抹鮮紅闖進來,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當即叫道:「那誰誰,你是現役麼?」
張二狗見鄭教官望過來,挺胸抬頭,道:「報告!我才退役回鄉。」
鄉人讓出一條路,好奇地打量著張二狗身上的軍裝,有幾個還想伸手摸一把料子如何,終究還是忍住了。
「你上來。」鄭直摸了摸喉嚨,實在說不動了。「你跟鄉親們說說營伍中的生活,我先喝口水。」鄭直對張二狗道。
張二狗上了鄭直剛才站的位置,看著下面數十個面帶迷茫、質疑地面孔,支吾半晌,方才道:「我是十七年投軍,在營中其實也沒混著個官,就是個打雜的。碰上打仗的時候就跟著跑,扛扛輜重啥的。戰兵的要求高著呢,哪有那麼容易當上?
「若說營里日子,那倒真是比家裡過得好。戰友們除了姓不一樣,其他也都跟親兄弟沒啥區別。早上出操,下午打棗核球,晚上看書、看戲都有。五年日子一晃就過去了。
「吃的也好。我這樣的輔兵還得配粗糧,人家戰兵頓頓見油見肉,吃的都還是精糧。我當兵五年,從山東跑到遼東,反正是沒餓過一頓飯。
「穿的就是我這身軍裝,我們輔兵幹活的時候也會換褐衣,人家戰兵操練的時候都穿得這麼挺括。若是當了軍官,那就更了不得,那身戰袍一穿,各個像天兵天將一樣。」
張二狗打開了話頭,當兵的優越感又上來了,將軍營之中的生活說得花好稻好。他渾然忘了當日在營中盼著退伍的日子,現在只是一心想回到那個單純、沒有生活壓力的時光。
到底是現身說法,五年中經歷過的事信手拈來。張二狗沒有戰鬥英雄那樣的光輝事跡,只有一個平庸的小兵生活。他講了棗核球,講了上百個老爺們脫光了一起沐浴,講了晚上熄燈後的偷偷聊天。
就連鄭直聽了都又生出了重回軍營的念頭,他下意識握了握已經無力的左手,心中一片淒涼。
鄉親們就像是在聽說書一般,時不時跟著張二狗的故事發出陣陣鬨笑。
「雖說當兵上陣是天經地義的事,也有人說為了大明拋頭顱灑熱血可以進忠烈祠,名字可以刻在碑上千百年不朽。還有人說只要英勇戰死,就能跟著皇太子回天上當天兵天將……不過咱覺得能不死還是不死的好。」
張二狗此言一出,鄭教官氣得牙都疼了。
一眾鄉親再不顧忌地哈哈大笑起來。
對兵役最為牴觸的事,無疑就是不可迴避的「陣歿」二字。這也是安家銀能夠支撐家中度日,但老百姓仍舊不願子弟參軍的主要原因。
「不過其實我軍的陣歿的人並不多。」張二狗話頭一轉道:「這我真不騙人,其實大部分的仗,只要咱們的火銃一開,東虜啥的就都逃了。現在東虜都逃到海西去了,蒙古韃子也不敢南下。南面倒可能用兵,但聽說那邊的土人用的都是棒槌,連刀劍都沒有。我覺得吧,真要戰死也挺不容易的……」
輔兵不會站在最前線,他們身邊的人也不可能像戰兵一樣突然倒下。打掃戰場的時候,見了數倍於自己人的屍體,對於自家的戰損也就不會覺得高了。所以說張二狗並沒有故意誤導別人,而是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