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偉業搖了搖頭道:「此事君見其害,我見其利。未能一也!」
——你要上你上,你家這麼多進士,何必拉我?
吳偉業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
「梅村你!」呂大器見自己在京中最可能的盟友都不肯站出來,心火大起。
這三個字誠如「摔杯為號」,呂大器的兒子、女婿和學生紛紛站出來數落吳偉業獨善其身。不肯主持臣道。吳偉業對於呂大器的四個兒子不便說重話,對於李實、張象翀兩個進士也不好撕破臉皮,不過對於一干新科進士卻沒有顧忌。
「找你們的座師去主持臣道呀。」吳偉業直言道。
他們的座師正是如今的首輔吳甡。照理說座師門生的關係形同官場上的父子。可惜皇太子很不喜歡這種關係的存在,所以吳甡就算選擇「政治遺產繼承人」也不敢太過放肆,只是物色了幾個資質上佳者領入新官體系。
眼前這些呂大器教育出來的進士,文章固然得以釋褐,實務卻不被吳甡放在眼裡,更擔心他們給自己添亂,所以早就拒之門外,形同陌路,恩斷義絕。
眾人被吳偉業一嗆,說怪話也不能理直氣壯了。
吳偉業正好對呂大器道:「先自先生,聖駕南幸或有一二非禮之事混雜其中,然則所帶來的好處卻更大,一味因噎廢食,豈是智者所為?」
呂大器冷聲道:「實在不知有何利於國家的好處!」
吳偉業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了。
如果沒有任何事發生,人人都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聽起來的確很美好。然而這種「道者」的生活卻只限於人們的意淫和偶然的體驗。如果真讓他們長時間過這種日子,勢必會發瘋——這也就是為何人類社會沒有停留在那個階段。
經濟需要拉動。
聖駕南幸就是一個難得的拉動機遇。
從北京到南京,一路上的商品貨物會隨著聖駕車隊移動。西北、西南的商人會帶著自己家鄉特產趕到運河沿途,希望一朝得選。商品的流動也對交通條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由此增加了道路建設的更大投入,提供了更多的工作崗位。
在聖駕途徑地區的旅館餐飲會直接受益,刺激第三產業的壯大。當南巡結束之後,這些遺留下來的服務業就會面臨抉擇:是就此倒閉關門,還是開發新的市場。
在原歷史時空中,許多次的經驗都告訴人們:坐以待斃者固然有,但更多的人還是會在**的驅使下奮發圖強,闖出一條生路。
都說明朝中後期已經有了資本主義萌芽,這次的南巡,正是對這萌芽的澆灌。
如此全局觀的高瞻遠矚,即便是吳甡也只能看到一個輪廓,至於吳偉業更是身處懵懂之中。
非但商品經濟受到了刺激,手工業一樣會受到刺激。
人們一直好奇大內到底是怎樣的生活姿態,紫禁城裡鋪的金磚到底是不是真金打造。這回隨著皇帝南巡,沿途準備下榻的行宮,正好將宮中生活方式和技藝要求放入民間。
出於晚明時代富豪們肆無忌憚的僭越心理,這些技藝就算價值千金,也會被人採用。用的人越多,對其成本要求也就越高,自然就成了技術改革的推動力。
……
如果說朱慈烺要打造蒸汽機、坦克、火車、鐵船……是在科技上的刺激,那麼南巡就是工商業上的刺激。
前者不可能一蹴而就,同樣,南巡也不是說走就走。
「從今年開始進行地方治安整肅,商品供應檢測,最早要後年才能成行。」朱慈烺對父皇道。
崇禎帝大為失望,感覺這等得也太久了。當然,治安整肅他能理解,這是考慮到了皇室的安全。商品供應檢測體系也很重要,每個地區的供應能力和倉儲能力不同,必須進行檢查,否則數萬人過境沒吃沒喝怎麼辦?
「但也不需要等這麼久吧?」崇禎道。
「父皇,要的。」朱慈烺道:「其實這已經是最快的了。兒臣考慮到沿途長達兩千里,從北到南氣候變化極大,所以特設立氣象局,記錄各地各時的晴雨、氣溫,選擇最適宜的時間出遊。其實這項工作如果運行三年,才可以看出大致規律……」
六二二 白日風塵馳驛騎(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