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與他們合作,鼓勵工商。你這呈上來的《興農十三策》,想清楚自己是站在誰那邊的麼?」
朱慈烺一回到宮中,剛安頓好兩個兒子,正在逗弄的學走路的小兒子,長子朱和圭就進來了,呈上了一篇《興農十三策》的草稿。
也虧得他聰明,只是草稿,若是寫成奏疏送上來,恐怕朱慈烺連廢太子的念頭都有了。
這《興農十三策》中,最關鍵的幾條便是:重置衛所,罷兵為農,加重商稅,勸耕勸桑。
這四條中,前兩條就是在打朱慈烺的臉。因為廢衛所是隆景新政的核心,徹底將國家土地人口統合起來,增強國家動員能力。在另一個時空中,滿清初期的執政能力遠不如晚明墮落之時,為何土地、人口翻了晚明一倍有餘?正是因為滿清廢除了衛所,將衛所名下的土地、人口清查出來。
如今再置衛所,明面上是減輕國家財政負擔,軍隊自己養自己,實際上卻破壞了朝廷的動員能力,牽制了帝國對外用兵征戰的力度。兩代之後,衛所軍官蛻化成了地主,重新成為士大夫階層中的一員。
從這眼光來看,教皇太子這條策略之人,也是個英才。
可惜他攤上了一個洞悉百年的皇帝。
「父皇,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士大夫豈非從農家來?」朱和圭昂然不懼道:「如今國家重商,日後朝中皆是言利小人,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啊!」
「哈。」朱慈烺被氣樂了,「士大夫從農家來?你去查查,國朝萬曆之後有多少士大夫家中沒有經商的!你死抱著士農工商之說,卻不能見到其以田土為根,以工商利身麼!」
明朝官員的薪俸恐怕是歷朝最低的,但明朝給讀書人的待遇卻是最高。所以明朝有窮秀才。卻無窮舉人窮進士,因為到了舉人這個程度,自然會有人主動投靠,哪怕中舉之前家徒四壁,中舉之後也立刻富貴盈門。
到了進士這一階層,就算他們家中只有三畝薄田,也必然有族人打著他們的旗號經商,逃避關稅,每年給他們「孝敬」。說穿了這就是分紅。只是偽裝成了親戚饋贈。
皇太子終究年紀太小,還不能明白這個社會的運作。
「兒子啊,你若是將國家重心放在農耕上,國家收入就只能從田土來。百姓負擔增重,朝廷收入減少,碰到天災便成**。而商人地位難以提高,他們便與這個國家離心離德,只顧自家。不顧國家。結果呢?便是闖賊獻賊重來。」朱慈烺苦口婆心道。
「父皇,若是國家重農。百姓安居樂業,又哪裡來的闖逆獻賊?」朱和圭昂頭問道,頗有些質問的意思。
陸素瑤在外面聽到裡面的聲響,雖然聽不真切,但仍舊是心跳異常,一者為皇帝揪心。一者又為皇太子擔心。
朱慈烺面對兒子的質問,心中無奈,招呼兒子過來,拉住兒子的手,柔聲道:「你能看到士農為貴。工商為賤,那麼就應該理解這個天下人是有三六九等的,對吧?」
朱和圭似乎不願意接受這種說法,但還是點了點頭。
「這三六九等,就如台階一般,父皇且稱作階級。」朱慈烺小心翼翼地措辭,不敢一下子將「階級鬥爭」這頭猛獸放出來。
十三歲的皇太子已經有了一定的邏輯能力,又點了點頭。
「階級粗分為兩個:掌握了社會資源的有產階級,以及不掌握社會資源的無產階級。」朱慈烺道:「對於個人而言,階級不是恆定的,比如僱農子弟本是無產階級,通過讀書上進,掌握了生產所需的資源,也就是掌握了社會資源,成為了有產階級。原本的官宦子弟,因為不求上進,變賣祖產,從掌有資源而變成赤身之人,這便是退到了無產階級。能理解否?」
皇太子略一想,道:「我家便是如此麼?」
「對對,」朱慈烺略有欣慰,「太祖高皇帝本是赤貧之人,乃無產階級中的一員,後來驅逐胡虜,再造中華,君臨天下,這就是有產階級的馬首了。」
皇太子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但是,對於整個天下而言,階級卻是恆定的。」朱慈烺道:「人在其中進進出出,但終有人制人,有人制於人,也就是說,無論天下怎麼變,這兩個階級始終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