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殿門之外,雖然越國公與李大志率兵迎敵,但戰場之上局勢瞬息萬變,還是應當先行進入密道躲避為上,畢竟千金之軀,若有絲毫閃失,則吾等皆罪該萬死。」
陛下不入密道,則誰也不能先行進入,萬一叛軍破門而入,陛下或可仍有機會入密道逃遁,但殿上群臣豈不是盡皆授首?只要陛下進入密道,即便大家暫且不進,一旦有事,也能快速進入一起逃命。
抱著這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之前不敢多言,唯恐陛下認為他們貪生怕死,則此番陪同陛下坐在武德殿共同面對叛軍的情分便算是告吹,現在張亮提出,頓時一片附和之聲。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在場諸人乃是普世公認之「君子」,自然不應冒著叛軍隨時破門而入的危險逗留此地
對於大臣們的心思李承乾豈能不了解呢?只不過他是厚道人,不欲以此譏諷嘲笑,微微頷首道:「諸位之言有理,稍後可讓李君羨打開密道入口,大家一同下去暫避。不過朕乃天下之主,外邊數萬將士為了朕淤血搏殺,朕豈能棄他們於不顧?當坐鎮此處,與將士們共進退。」
前半句的時候大臣們還忍不住露出喜色,後半句說完,大家都難掩失望之情。
這話說了與沒說有何區別?
您天下之主坐在這裡與將士們共進退,咱們身為臣子卻躲進密道保平安?
李勣正襟危坐,淡然道:「諸位不必擔心,太子左衛率驍勇善戰,房俊更是勇冠三軍,叛軍固然人多勢眾卻難成氣候,平叛乃是確准之事,諸位稍安勿躁即可,不必驚慌。」
這話雖然不好聽,但殿上群臣莫名的感到安心,畢竟當今天下若是論及對於戰局之預測、謀略之精通,李靖之下,李勣無出其右,既然李勣說了問題不大,那必然是問題不大。
於是,大臣們開始浮想聯翩,既然李靖穩坐釣魚台、李勣紋絲不動,連素來被認為心理素質不佳的李承乾都安穩如山不為殿外的叛軍所動,那看來叛軍直至眼下所有的動作都在掌控之中。
可既然叛軍的動作都在掌控之中,卻又為何放任叛軍殺入關中、圍攻長安、甚至於攻入太極宮?
答案顯而易見,陛下在走一步險棋,而棋盤之上所謀劃的只能是門閥世家。
這並不難猜,只需按照誰受益最多、誰損失最大的原則去考量,就知道這一回借著晉王兵變之事,等同於將關隴、河東、山東、乃至於江南等地的門閥狠狠敲了一棒子,有得被敲得暈頭轉向,有得甚至被敲斷了脊樑
滿朝文武之中敢說與門閥世家毫無瓜葛者幾乎沒有,此刻猜測陛下打壓門閥之決心,且至目前為止計劃實現了大半,無不心頭惴惴、思慮凝重。
一則是因為大家切身之利益必將受損,再則若是從此天下各地之門閥沉淪不起,國家要依靠誰來治理?
依靠科舉考試嗎?
可科舉考試考上來的不也都是世家子弟嗎?
*****
淒風冷雨之中,一支部隊在古道上艱難跋涉,悠悠馬車之中,一臉疲倦的宇文士及擁著厚厚的毛毯坐在車廂之內,手裡捧著酒杯,剛剛被爐子熱好的黃酒溫熱飄香,輕輕呷了一口,滿腹生溫,周身舒暢,忍不住輕輕吐出一口氣,快要散架的一身骨頭都似乎輕鬆了一些。
在他對面,令狐德棻正襟危坐,滿口牢騷:「你們自去長安便是,起兵造反也好,奉天討逆也罷,何必非得牽扯上我呢?我在家中著書立說好不暢快,實在不願摻和你們的破事兒。」
曾經對官爵權勢極為痴迷的他,在遭受幾番打擊之後清醒認知到自己實在不擅長官場爭鬥,乾脆潛居府邸著書立說,沒想到放下執念之後重拾學問,卻發現自己這麼多年著實走了太多彎路,逐漸沉浸下來。
結果輕鬆日子沒過幾天,這些關隴門閥的勛貴們就開始鬧么蛾子,又是長孫無忌領導關隴發動兵變意欲廢黜太子,又是支持晉王起兵爭奪皇權
這回所有關隴門閥的家主幾乎全部雲集郿縣,說服了李懷勤、劉可滿兩人起兵奔赴長安支持晉王,更有安元壽引兵自涼州東來,即便如此,宇文士及還是不放心,非得拉著他將所有關隴門閥挨家挨戶竄了一遍,又集結出萬餘私兵,前往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