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此處,杜三姐眼前又閃過杜海燕那猙獰恐怖的臉和那雙仿若利爪,青筋暴起的手,那雙手掐的是有多緊啊,她使了吃奶的勁兒,直覺得快要把四妹的手指掰斷了,才把晴兒姐解救下來。四妹就這麼想晴兒姐死麼?晴兒姐都那麼乖巧懂事了,四妹還是整日非打即罵的,以前還只以為四妹受夫家的影響,重男輕女罷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懷胎十月,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掙了命才生下來的孩子啊,哪兒不愛呢。可如今,怎麼就下的去那麼狠的手啊。想不通,不明白。
「你四妹現在何處?」杜老爺拿手指蘸了早已冰涼的茶水,繞著眉心緩慢的打轉,想把腦子裡的一團亂麻轉開。
「海燕醒了不見還是發瘋似的要尋了晴兒姐出來掐死她,嘴裡喊著胡話,沒辦法,最後只好強叫婆子們按住捆起來,請了鍾郎中來看,診了脈,說身體除了有些勞乏外並無大礙,心竅也通常。」杜老夫人痛哭一陣過後,覺得胸中的鬱氣稍減,順暢了許多。
「那…那…海燕就真的變的如斯惡毒?!虎毒還不食子呢?!她是晴兒姐的親娘,一個好好孩子,怎麼就容不下?!」杜老爺一怒之下,把桌子拍的震天響,手藝人手上自是有一把子力氣,桌子上的茶湯濺了一圈,桌面的顏色深了一塊。
「恰好那日鎮外玄妙觀的觀主凌真法師聽說了家中的禍事,特意登門拜訪,巧合之下竟目睹了此事,待鍾郎中告辭後,法師竟主動提出願意試上一試,說四妹看樣子是惹上了不乾淨的東西,迷了神智,也算是全了道法和往日咱們的香火恩情。」杜三姐拿帕子輕輕擦去眼角的淚光。當時那種情況,凌真法師一句「撞客」了,就像是給溺死之人的最後一根稻草,聽完鍾郎中的診斷,她和老夫人當時具都眼前一黑,覺得天都要塌了,聽到法師如此說,才終於又喘上了一口氣。撞客好,撞客好,哪怕是當惡鬼附身被燒死了,也比作為一個狠毒的要掐死自己親生女兒的母親活著強。
「凌真法師單獨在內室跟海燕呆了半刻鐘,出來就說,確實是撞客了,且那髒物法力強大,需得去觀里連續做上七天的法事才能消解。我起先有些猶豫,但是看到法師就進去這一會兒的功夫,海燕已經不掙扎著要鬧了,神情也安穩了很多,心下哪裡還有不允的,千恩萬謝的拜過了法師,趕緊簡單的收拾了點東西,就讓靛藍跟著去了。」杜老夫人素日裡就很是信道,玄妙觀這兩年雖不如之前香火鼎盛,也還是個名聲極隆的大觀,信者甚眾,杜老夫人並算不上出手特別闊綽的施主,但凌真法師卻往往對杜府多有照拂,興許是感念杜老夫人心誠之故。
「凌真法師道法了得,既如此說了,海燕定是被髒東西迷了神智,此番勞累法師做法消災,杜府可得記下法師的恩情。」杜老爺屈起食指叩了叩桌子,面色嚴肅。
「那是自然。」
「晴兒姐上吊的傳聞又是怎麼一回事?」
「從海燕手下搶出來的時候,就翻了白眼,鼻息幾乎都探不到了,等到尋了鍾郎中來,身子都涼了半截,還好鍾郎中妙手回春,一副金針全紮下去,不到半個時辰人就醒過了來了。真是老天保佑。」杜老夫人一五一十的說著當日的情景,「晴兒姐醒來也不說話,哭也是只流淚不見聲,對誰都防備的緊,略多問幾句話,就砸東西,敲床的發脾氣,後面更是連我跟鳳蘭的面都不願見,飯也不吃,就靠藥吊著一口氣。我權當是小孩子經不住事,有些癔症,鬧過也就好了。如今想來,晴兒姐是心中苦啊。」
「昨個兒下午,好不容易情況好了一些,也肯吃飯了,娘跟女兒都鬆了一口氣,以為這脾氣鬧過了,就該好了。可到了晚間,晴兒姐卻自己投了梁,被個起夜的小丫頭無意中發現了,驚嚇之下,那小丫頭一路高喊著跑到了前院。」杜三姐每說一遍,心裡就抓心撓肝的痛一遍。從小四妹就不喜歡晴兒姐,幾乎是自己一手把晴兒姐帶大的,跟時哥兒一樣都是自己的心頭肉。多伶俐乖巧的孩子啊,如今竟走到了自縊的地步,都不能想,自己看不著的時候,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
事情的來龍去脈,終於講了個通透明白,外廂的三個人都沒了繼續說話的心思,密不通風的安靜徘徊在屋裡,低低的壓彎了眉頭。於此迥然不同的是,內室里的蘇素白內心卻經歷著一場滔天巨浪,打得她渾身發顫,汗水和淚水糊了一臉。
第四章 事實真相